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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槐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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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英明神武,明察秋毫,妾身能瞒您什么?”

沈韫珠垂眸将男人的龙袍整理好,语气温柔,极度自然。

见沈韫珠神色如常,裴淮心中的异样也消散了几分。转念一想,那些话也许只是将死之人的故弄玄虚罢了,没必要非得放在心上。

瞧见裴淮眉宇间的疲惫之色,沈韫珠轻声问道:

“皇上若是累了,便在妾身这里歇息一会儿?”

裴淮揉了揉眉心,叹道:

“也好。”

沈韫珠当即招呼宫女进来铺床,又亲自服侍裴淮褪下外袍,进到内殿里歇息。

裴淮今日似乎格外疲惫,一沾枕便阖上了双眸。

沈韫珠侧身陪裴淮躺了一会儿,便悄悄离开了男人的怀抱,俯身替他掖好被角。

裴淮睡得很沉,对沈韫珠的动作毫无察觉。

沈韫珠回头看了几眼,便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内殿。离开前,沈韫珠特地嘱咐守在外头的宫女,切莫发出声响惊扰了圣驾。

一路走到偏殿时,青婵早已等候许久。

“娘娘,您可算出来了。”

“今日在宫正司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沈韫珠一面往里走,一面低声问道。

青婵忙将探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禀告了沈韫珠。

沈韫珠听完,秀眉紧蹙,心中疑云更甚,喃喃道:

“她跟裴淮说这些做什么?”

沈韫珠大致弄清了裴淮今日反常的缘由,却有些困惑徐月吟为何要这样说。那些话落在裴淮耳中,其实不啻于一种提醒。

正想着,门外便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画柳掀开珠帘,轻声道:

“娘娘,方容华来了。”

沈韫珠闻言,眸光微闪。今儿个她这重华宫里,怎生如此热闹?

沈韫珠理了理衣袖,含笑上前相迎,亲昵地挽住方岚的手臂,“姐姐快请进。”

沈韫珠陪方岚坐在软榻上,转头吩咐道:

“画柳,看茶。”

方岚从菱花碟里撚起一颗鲜枣,笑问道:

“听说皇上在你这儿歇着呢?”

沈韫珠点点头,澹然说道:

“皇上那边儿有宫人伺候,咱们说咱们的,不妨事。”

瞥见方岚腰间还系着那枚荷包,沈韫珠不由弯起眉眼。

方岚顺着沈韫珠的目光看过去,便也擡手抚摸了下那对儿鸳鸯,垂眼轻笑。

“妹妹这荷包绣得极好,我很是喜欢。”

沈韫珠剥了颗迟熟荔枝,忆起方岚不爱吃这个,便放在了自己面前。

“近来琐事缠身,只顾得上绣枚荷包。等回头空了,我再绣件衣裳送给姐姐。”

方岚瞥了眼盘中堆叠的荔枝,又看向沈韫珠,意有所指地道:

“我倒不急,只是你也该绣些别的备着了。”

沈韫珠愣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些许茫然。

方岚倾身越过炕桌,指尖轻轻点了点沈韫珠小腹,笑道:

“还没动静呢?”

沈韫珠两颊泛起红潮,扭脸不看方岚,小声道:

“哪有这么快。”

“眼看着过了中秋宴,可就快到万寿节了,你还是多分些心思给皇上罢。”

方岚端起茶盏浅啜,尝出是裴淮平素爱喝的白茶,不禁擡眼打量着沈韫珠。

沈韫珠确实忘了这茬儿,心虚地哼道:

“姐姐今儿个好生奇怪,是皇上请你来当说客的?”

方岚只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忽然转而问起:

“你颈上的伤可好些了?”

“劳烦姐姐挂念,早就没事儿了。”

沈韫珠神色平静,压根没将这点小伤放在心上。

方岚眼眸低垂,仿佛又想起前几日的事,不禁唏嘘道:

“说起来,容贵嫔也是个可怜人。”

沈韫珠下意识地想点头,刚一动作,却忽然反应过来。方岚和徐月吟又没什么交情,她在可怜徐月吟什么?

“虽说当日宴上一片混乱,但我坐在上首,却是瞧得分明。t容贵嫔看皇上的眼神——”

方岚自顾自地说着,忽然擡头望向沈韫珠的眼睛,轻声说道:

“同我当初看向林衡时,是一样的。”

无望地挣扎,清醒着沉沦,孤寂中凋零。

那是从恨中残忍滋生,却又无奈凄艳入骨的——

爱。

恍惚间,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中轰然乍现。

方岚的话如同一根细线,将沈韫珠纷乱的思绪尽数串起。

唯有勘破徐月吟对皇帝动心,才能听懂徐月吟为何会说,死亡于她而言是解脱;

为何会说,她已不再适合带领众人走下去;

为何她会怀上敌人的孩子,最终又决定舍弃;

为何初见那日,她会叮嘱沈韫珠不要对皇帝动心……

种种未尽之语,说的竟都是徐月吟自己。

直到此刻,沈韫珠才恍然醒悟。徐月吟示于人前的痛苦消沉,从来都未曾作伪。

反倒是私下示与她的那些,才是真正的强颜欢笑。

正如沈韫珠难以开口,坦白自己动摇了杀念;徐月吟也羞于启齿,承认自己妄动了凡心。

死于非命,本就是徐月吟为自己选定的终局。

沈韫珠只觉头皮猛地一阵发麻,寒意顺着脊背直往上爬,周身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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