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掉我吧(1/2)
吃掉我吧
气氛出奇的静, 霞光映照着整片天空,流云缓动,三人再无交流。
邓璃将耳朵竖的高高, 恨不得背后也长出眼睛来。
像是故意似的, 他突然跑了起来。
脚下功夫不停, 一个跟着一个跑得极快, 在杂草逶迤的林间穿梭起来, 榆满只牵了叙止一小会便觉不方便,只得松开他的手。
总不能一边牵着手一边赶路吧。
可榆满紧赶慢赶也终究与邓璃差了一大截, 她害怕耽误正事, 只得再次提气运功甚至不得已用了张符, 叙止在她身后稳稳跟着。
他也不催,看这样子倒不如榆满那般紧张,他并不在意那些人的死活。
仙门于他算是福泽,可让他心生感激也不至于,不过是从一个地方换到了另一个地方, 于他而言, 这二者没有任何区别。
当年他初入仙门,不过是个最低等的被筛选出去的外门弟子, 无人在意他的死活,他每日睁眼的第一件事便是下山挑水劈柴, 这本不是他的活。
那些人无非看他皮肉细腻, 长得白净,便心生嫉妒, 总归都是一样被遗弃的弟子, 既学不得真正的仙术,他们便将目光放到叙止的身上。
殴打, 虐待,诬陷,都是常事。
管事的师兄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才不会管这档子事,只要不出人命便可。
都是些凡人上来的劣根,遣不走,他也懒得管。
记得有一回,应是暴雪天。
那日雪下的极大,但宗门上上下下却无不被喜悦笼罩,掌门娶妻,合该同庆。
张灯结彩,红色灯笼挂满了整座仙山。
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在众师兄前往此生都难以踏入的真正仙门之中时,他却躺在床上被打的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他们说,喜庆之日便是要见喜庆之色。
红色,自然最为喜庆。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参与了的,也有人不愿助纣为虐,他倒是经常帮助叙止,那日他们走后,他还特意丢下一瓶自己好不容易攒钱买到的复骨膏。
叙止感谢他,他却催促着让他赶紧抹在身上。
他感激的点头应下,却在那人满意离去后,转手丢在窗外。
那复骨膏上的熟悉的味道让叙止笑了起来,早在凡间,他那可爱的弟弟就已然用过这一招,没想到这人和他一般愚蠢。
这人的名字叙止已然记不得了,谁会去记一个死人的名字。
裸、露在外的肌肤没有一处是能入目的,手指不自然的弯曲,指甲翻盖翘起,黑红的血顺着指缝蔓延滴滴答答垂落地面,洗到发黄的里衣被鲜血浸透,汗水打湿。
他们从不动打他的脸,却又极讨厌那一张脸。
不过是当日接他入门的弟子见他生的好看,在他们面前夸赞了几句,惹得一旁的师姐多看了两眼。
却也只是多看了两眼,见他天资不高,便也不再看他。
可就这两眼,使得与他一起的凡人们心生怨恨,私以为他定是与这位师姐暗送秋波,不过多时便可一飞冲天,前往门内修行。
既没天赋,又没家世,长出了灵根却也是废的。
那些人自然妒忌叙止,听说他是叙家长子,家财万贯,便是不留在仙门也是吃喝不愁,长得一副小白脸的模样就算了,现在还当众勾引仙门师姐,简直不知羞耻!
不过是接受不了自己被仙门抛弃的事实,他们需要有人来承担怒火,恰巧,叙止成了那个宣泄口。
他们联合起来戏弄于他。
一开始并不过分,可总归要有人起这个头,叙止何其敏感,他看出他们的心思,便主动将众人的活全部揽去。
只求一时安宁。
他了解这些人,无非是将怒气发泄在他的身上,是以,他当牛做马的安稳了不少日子。
但总有人看不得他过得好,可他过得也不算好,只是活着而已。
茍延残喘的活着。
掌门大婚之日,许是因为这些人兴奋过度,压抑狠了,一人一拳一人一脚的踹在叙止身上,倒是贴心的将他的脸蒙起来,直至见血才肯放过。
叙止见他们离去,挪着身子匍匐在地上,还是那个递他复骨膏的男子将他搀回了屋子。
他面露感激之情。
那人却笑得慈悲为怀,想当菩萨,却无菩萨心肠,递去的复骨膏上夹杂了其他的成分,叙止笑着收下,感谢的话一句不少。
最后,那人死了。
死在了掌门大婚之日,死在了众目睽睽之下,叙止不曾去瞧,他知道他为什么会死,也知道他会死成什么恶心的样子。
他从生下来就是在打骂中度过的,他不配过上常人的生活,所以他能忍。
但是,欺骗、谎言、假情假意。
这是他最痛恨的东西,他是有相信感激过的,可最终的结果,实在令他失望。
原来凡间与仙门也没什么不同。
人都是一样的人。
之后都不需他前去打听,掌门倒是亲自来了这里,他还穿着大红的喜服,身旁还跟着不少仙尊。
没有人知道,那人的死会和自己有关,一个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废人,又有何能耐将人杀害呢。
叙止明白,他命运的转机终于到了。
师尊将他领回,替他洗髓疏筋,虽然师尊不善言语,可他能感受到微薄的善意,他以为这便是家人。
叙止很珍惜这段师徒缘分,这是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至少师尊不会无故辱骂于他。
是以,他勤学苦练,不休不眠,只为了博取师尊的一声肯定,一句满意,他学着以善人,虽然他感觉不到旁人的善意,但他逼迫自己这般,也只为了师尊开心。
可师尊却因一次意外伤了身子,他将叙止喊道身旁。
满头的银丝垂落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苍老,饱经沧桑的眼睛浑浊不堪,岁月蚕食着他的身子。
叙止知道,他命不久矣。
可他却说,“祈安,你可知错。”
叙止不解,却还是依言跪下,他也不去辩解,只一言不发的磕了三个响头,随即趴在地上,连头也不擡。
师尊又问,“祈安,你可知错。”
师尊从不唤他叙止,只有祈安,祈他一世平安。
苍老刺耳的声音一下下撞击着叙止的心脏,他还是不明白,只能乖乖地再次磕了三个响头。
错,什么叫错?
自入师尊座下,他整日勤奋苦练,待人和善,温润可亲,门内弟子无不称赞于他,他怎会有错。
难道他还没有令师尊满意吗?
见叙止还不知醒,灵离仙尊闭眼摇了摇头,他伸出食指点在叙止的额心。
“你并不适合我道。”
叙止终于擡头,“何为我道。”
“道心在你,你无心,自然无道。”
“何为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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