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203(1/2)
第203章 203
男人假笑, 脸上的褶子深了几分:“洋葱头,你爸在家吗?”
都说了无数遍他叫聪聪,马爷爷老是记不住。太爷爷比马爷爷大了36岁, 能唱曲儿, 兴趣来了, 给家里的晚辈测八字,马爷爷却已经糊涂了, 记不住自己的名字, 还总是把别人家的东西记成自己家的。
男人才四十岁, 因为曾经和林志炳一块儿喝酒,林志炳以前让林东四兄妹喊马汉林叔, 肯定不能让四兄妹的孩子喊马汉林叔了, 就让孩子们叫他马爷爷。
马爷爷得了老年病,林聪告诉自己不能和生病的人计较, 却又怕马爷爷犯病,把爸爸认成他儿子, 他大声说:“马爷爷, 我爷爷叫林志炳,我爸爸是他的儿子。”
马汉林:“……”
他和林志炳做了二十年酒搭子,他能不认识林志炳?能不知道他爸是林志炳的儿子?
这小孩啥意思啊?
林聪瞥见爸爸从灶房里走出来, 跑去找爸爸,伸手让爸爸抱。
被爸爸抱起,林聪趴在爸爸耳边小声说:“爸爸,我不想当马爷爷的孙子。”
做了马爷爷的孙子, 就会被洋葱头包围。被洋葱腌入味, 洗也洗不掉,自己闻不到, 小伙伴靠近他会被熏成小泪包,小伙伴一边撒眼泪一边躲避他,光想想,林聪就觉得生无可恋。他瘫在爸爸肩膀上,对上马爷爷的脸,一脸惊恐转头,用脑后勺对着马爷爷。
小孩认为他说话小声,其实声音并没有减小。
林聪说的话,林北听见了,马汉林也听见了。
马汉林在心里骂脏话,怒瞪像面条一样瘫在林北身上的小孩。他都没嫌弃小孩长得像一棵豆芽,这小孩却嫌弃他。
老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爷爷、你爸爸现在得势,能一辈子得势?
他要被母子俩气死了。
余好好没有娘家,在村里没有底气,他以为余好好不会把他撵出养鸭场,谁知道余好好就这么干了,让他没脸,现在又被余好好的儿子这样嫌弃,他哪里还有面子。马汉林越想越生气,眼睛已经看不到林北了,他扯子嗓子嚷嚷道:“我比你爷爷爱干净,讲道理,你走路上随手拉一个人问问,看看他们是不是听到你爷爷的名字就摇头,听到我的名字就竖大拇指。我哪哪都比林志炳强,你来当我孙子,不比当他孙子有面子。”
林志炳带桑超英、黄益民过来,听到马汉林大声嚷嚷“干净”二字,生怕全村村民听不见,他两眼一黑,脱了鞋子就砸过去。
鞋子在马汉林不远处落下,惊动了马汉林,马汉林扭头看到脸黑的林志炳,他头皮发麻。现在村干部宣传讲卫生,做文明人,他们这些大人喜欢阳奉阴违,村干部拿他们没办法,开始抓娃娃。他曾是林志炳的狐朋狗友,自然最了解林志炳,林志炳在小娃娃面前最要面子,要是小娃娃知道林志炳不讲卫生,顺便再编一首口水歌,林志炳能乱刀砍死败坏他名声的人。
林志炳以前有酒就好说话,现在人家戒酒了,人也变得难说话了,也没有耐心听他狡辩了。马汉林比较识时务,决定先回家,回头挑林志炳不在的时间,再来找林北给余好好上眼药。他让林北看住他爹,小心翼翼朝院门外移动。
有客人在,林志炳决定暂时不跟马汉林计较,他去捡鞋。马汉林见状快步跑到院门口,从桑超英、黄益民身边经过,他又手欠了,指指点点林志炳,又朝两人摆摆手,意思是自己大度,不跟小心眼的林志炳计较。
桑超英、黄益民使坏,故作认同了马汉林,马汉林来了劲,十分夸张撇嘴、摆手,两人眼睛发亮点头,马汉林高兴坏了,又去指指点点林志炳。
林志炳已经穿好了鞋,正要招呼桑超英、黄益民进来喝茶,正好撞上马汉林指点他。林志炳气的胸腔震动,操起扫把就要去抽马汉林。
马汉林以为林北会拦住他爹,谁知道林北没动,另外两个小伙子也没动,挂在林北身上的小孩睁圆了眼睛,捂住嘴巴。
马汉林呼吸一滞,眼看林志炳快到他面前了,他一边让林志炳住手,一边跑。
林志炳追了出去,边追边开骂。
桑超英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说:“北哥,要不要去拦一下架?”
“我们去看看吧。”黄益民开始后悔了。
尽管他知道他爹和马叔打不起来,但是跟两人解释起来有些麻烦,林北带他俩去看结果。
林北说结果也没错。
他们找到林志炳和马汉林,两人被村民隔开。
村民一边倒站林志炳这边声讨马汉林。为啥,还不是马汉林到养鸭场干活,因为手脚不干净,被余好好辞退了,他联合其他被辞退的人大晚上跑别人家,说服男人们给余好好一个教训。还说一个大老爷们给一个女人干活,女人把他们当骡子使,把他们指挥的团团转,太损男人脸面,他们非要灭了余好好的嚣张气焰。
他们成功了。
马汉林和这群人尝到了甜头,后来只要余好好说一句话,他们就呛余好好,稍不满意,就撂挑子不干了。
前段时间余好好从市里回来,他们又呛余好好,余好好把他们全撵走,从吴家村招工人。
被余好好撵回来的人把过错全推到马汉林身上,他们看到林志炳和马汉林干架,又看到其他人把两人隔开,其他人骂马汉林是村里的搅屎棍,他们灵机一动加入其中骂马汉林。
所以造成了没一个人替马汉林说话的局面。
旁边有一棵槐树,桑超英蹦起来,折了一截槐枝,槐枝上坠了十几串槐花,桑超英分几串槐花给大家。他一边吃槐花,一边伸长脖子看热闹:“没一个人替这个大叔说话,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本事。”
“不得不说,还是你会说话。”黄益民对着桑超英说。
“过奖。”桑超英欣然接受黄益民的夸赞。
没过多久,林志昆来了,把林志炳和马汉林带到大队部,其他人跟着去看热闹,桑超英和黄益民对大队部感兴趣,也去了大队部,林北背着林聪回家,父子俩拿着篮子回来,撸了半篮子槐花又回去。
林北煮了六个咸鸭蛋、六个鸡蛋,一锅面稀饭,炒了一盘咸菜,摊了满满一馍篓槐花饼,又蒸了两节腊肠,这些腊肠是他刚从西南运回来的,这次回村,他除了带枇杷罐头、枇杷膏,还带了两箱腊货和一些干菌菇,又装了一小罐蜂蜜,他早晨陪余好好到养鸭场,把他留给小家的东西绑自行车上带了回来。
余好好安排好事情,回家吃饭,路上遇到黄益民、桑超英二人,三人一起回来。
林北已经把饭摆上了桌子。
黄益民、桑超英洗了手,拿了碗筷开始吃饭。
余好好在屋里巡视了一圈,看到林北把腊货挂到房梁上,才洗手吃饭。
林聪千辛万苦剥好了鸡蛋壳,桌上的饭菜已减半,等他吃完了鸡蛋,大人们已经离席,不过爸爸妈妈给他夹了一碗菜,他十分淡定吃饭。
余好好带着黄益民、桑超英先去了养鸭场。林北留在家等孩子,在等孩子吃饭的时候,他把衣服洗了,孩子吃好饭,他刷了锅碗,把包挂车把上,锁上门,骑车带孩子去养鸭场。
大家知道昨晚林北开了卡车回来,卡车就停在坝子上,有人大早晨跑坝子上打探消息,回村吃饭,端着碗到处显摆他打听到的消息。大家好奇林北拉一车树苗回来干嘛,放下碗,跑坝子上一探究竟,导致父子俩到了养鸭场,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坝坡上站满了人,其他村也有人来这里看热闹。
林志炳出了大队部,看到大家成群结队去坝子上,他怕有人倚老卖老问余好好要果苗,又怕有人偷果苗,跑回村喊兄弟带上家里人到养鸭场给余好好镇场子。
之前余好好把工人撵走,到吴家村请工人震慑到大家,再加上余好好虽然没娘家,但有人给她撑场子,还真没人动果苗。
林北发现围观的人虽然多,但是没有出乱子,知道余好好之前的震慑起了作用。
黄桃树苗栽完了,余好好安排把樱桃树苗栽西坡,这个不急着栽,她现在在规划怎么栽枇杷树苗。余好好现在已经有了气场,林北怕他去找余好好,和余好好站一起,影响到她的气场,坏了她刚刚建立起来的威望,他没去找余好好。他把聪聪放肩上,父子俩站在坝子上看余好好。
这很无奈,在村里人眼里,女人必须要有一个男人,女人必须把男人当做她的天,不管女人有多么优秀,他们总会把女人的成就归功到男人身上。他现在和余好好站一起,大家的目光将落到他身上,他们轻飘飘说一句“有男人给她撑腰”,否定了余好好之前付出的努力。
余好好看向这边,林北抓住孩子的手,跟余好好挥手。
余好好回给父子俩一个大大的笑容,转身和工人沟通怎么栽枇杷树苗。
林北低头看手表,现在已经九点了,他们该赶回市里了。
他爹手缝大,林北怕他爹被人奉承两句,请所有人吃枇杷罐头,事后被他娘打死。他爹从他面前走过去,林北没叫住他爹,而是在人群里寻找她娘的身影,带他娘回坝子上,把车上的枇杷罐头、枇杷膏卸下来,告诉他娘他们不从村里走了,又告诉他娘好好知道怎么分这些东西,让他娘看着,等好好不忙了,让好好把东西分了,叔伯们回家,自己就把东西带回家了。
跟他娘交代好事情,林北喊桑超英、黄益民回市里。
他们从坝子上走,走到坝子尽头,下了坝子,过了一座大桥,有一条通向余圩村的小路,从村子里穿过去,再开五六分钟,看到冒黑烟的烟囱,他们就到了纬二镇,从红星轧钢厂门口经过,一路向东走,看到柏油马路,上了马路,一路向南走,很快他们进入市区。
黄益民看了看表,他们都没用一个小时,他惊讶道:“这么快就到市区了。”
林北只知道从坝子上走,能到纬二镇,竟不知道路程这么近,他也十分惊讶。
前面有一个公交站台,林北让黄益民靠边停车。
黄益民靠边停了车,林北先下车,桑超英把孩子递给他,林北接住孩子,把孩子放地上,接住桑超英递的行李。
“等会我们在火车站汇合。”林北关上车门。
黄益民朝林北做了一个OK手势,驾驶卡车离开。
林北拎着包,另一只手牵着孩子去公交站台。
林聪有点儿小调皮,踩地上的光斑。
这条路上的香樟树树龄挺大了,树干粗壮遒劲,枝干舒展地伸向四面八方,盛夏,太阳热辣辣烘烤大地,香樟树的叶子在这时候最为稠密,大大的树冠将这条路架成一顶半圆的通道。
这时候的香樟树刚换了新叶,每棵树像筛子一样,漏下许许多多光斑,成了孩子的游乐场。
终点站是淮大的公交车驶进站台,带走了这对父子。
这对父子在终点站下了车,走进了淮大校园。
他们走到花墙下,林聪踮起脚尖嗅蔷薇花。小蜜蜂在花丛中穿梭,林聪凑近观察小蜜蜂,小蜜蜂高速震动翅膀,围着他飞,驱赶他的意思很明显。
“我过两天再来看你们。”林聪朝它们挥手。
可怕的人类走了,它们回到花丛中忙碌。
林聪蹦蹦跳跳跑到院子里,向陆爷爷、丽莎老师问好。
丽莎老师上午没课,在给她的花松土。她把花铲插土里,去洗手,林聪像小尾巴一样追着她跑。
她扯下毛巾擦手,低头问林聪:“你又去招惹小蜜蜂了?”
“它们害羞,不给我看,我就离开了。”林聪叹气说。
“它们是一个害羞的群体,你可以远远看它们,不能靠近打扰它们,知道吗?”丽莎老师把毛巾挂绳子上,剪了两支花走进客厅。
“知道了。”林聪追着丽莎老师进了客厅。
陆瑞霖看到爱人把花插花瓶里,铺上一张她喜欢的桌布,挑了一张她喜欢的磁带放收音机里,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枇杷罐头。林聪把枯萎的花放垃圾桶里,把换下来的桌布放脏衣篓里,推开纱门去了后院,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几片树叶,丽莎老师拿布擦了擦树叶,把树叶随意洒落在花瓶边,两人坐竹椅上,享受冰镇过得水果罐头。
他不习惯这种小资情调的生活,这小孩却接受良好。
林北想这应该就是海归口中的情调和仪式感,尽管他看不懂,却觉得赏心悦目。他家小孩应该把这些当做过家家,玩的很开心,没有格格不入。
林聪喝光最后一滴罐头水,跟着陆爷爷、爸爸乘坐公交车去火车站。
火车快进站了,他们在站台等火车。
林北开始焦躁,多次想问孩子怕不怕没有爸爸妈妈陪伴的旅行。
这座城市藏着一个神奇的角落,林聪大步走进来,眼睛没有闲着,一直观察这个神奇角落的入口。
孩子显然很期待这次旅行,林北怕自己问孩子,把孩子搞焦躁了,怕孩子在离别的时候嚎啕大哭,吞下了他要问的话。
在家里,陆瑞霖就把他和林聪的行李装一个包里了。火车进站,他拎着包,另一只手牵着孩子找车厢,上了8号车厢。
陆瑞霖把林聪放靠窗的座位上,他把行李放行李架上,把孩子身上的书包摘下来,放置物架上,问孩子要不要摘了帽子,孩子捂住帽子摇头,陆瑞霖只好作罢。
爸爸站在站台上,笑着朝他挥手,林聪贴在玻璃上喊:“爸爸。”
爸爸,他要去旅行了,不知道这列火车会把他带到祖国的哪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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