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1/2)
第168章
卫骧能整日在府邸的日子实在不常见, 起初每日醒来卫骧还在床榻旁,她倒还有些不习惯,待过了几日,倒也觉得甚是踏实。
“今日怎么这个时辰就醒了?”卫骧察觉到床榻内的动静, 俯身过来, “天还黑着, 再睡片刻?”
尹昭清往屋外瞥了眼,果真见是黑黢黢的。屋内摆着一张小案,此时案上摆着几封信笺, 再看他肩上披了氅衣, 她支起身揉了揉眼,“大人这个时辰便起身了?”
“平日上朝夙起惯了, 如今可在榻上躲懒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尹昭清看着倒扣于案上的信笺,“可是司中事务繁多?”
“只是些小事。”卫骧吹灭了一盏火烛, 褪去氅衣在她身侧躺下, “我只起身片刻,褥子里竟凉了。”
尹昭清见他躺下,忙挪过身去,搂住他的身子,身侧滚烫,驱散了夜里的潮露寒意, “大人比汤婆子还好使些。大人若是日日在我身侧, 这个冬日屋里的炭火都能省上不少。”
卫骧笑笑,掖了掖布衾, “你倒是会替我省。”
“那是自然, 谁让大人俸禄不高,又得养着一府人, 自是该省着些。”
卫骧在夜色中闷笑,他紧紧搂着怀中之人,驱散着寒气。尹昭清眯着眼,困意又涌了上来,半梦半醒之间,耳畔又传来他的声音:
“昭清,想回钱塘了吗?”
尹昭清强撑着睁了眼,“钱塘?想啊,何时?”
“你想回便回,待过了上元节道上化了雪再走也不迟。”尹昭清一想今日也才初四,上元节那还是半月之后的事,便有些懒懒道:“也是好的,那大人可陪我一同回去?”
虚揽她的那只手将她身子紧了紧,“我就不回去了,待年一过,朝中事务繁冗,怕是更难抽身。届时我让蔡清t告假两日,来接你去。”
尹昭清没了睡意,擡手半推开他,“还劳烦蔡大人做什么。既要回去,我自己也不是不可,让文鸳跟着就是。再则——大人不回去,我也就暂且不做此打算了,待大人得空,我再与大人一同回去。”
卫骧抚了抚她的眉眼,“不想阿姐吗?”
夜色中,她看不清他的神色,“自然是想的,可我想陪着大人。”
虽日日可见,心中却有见一日少一日的感觉,她也觉着自己荒唐。
卫骧的指腹拂过眉骨,如有画眉时的缱绻。夜色里唯有二人浅浅的气息声缠绕,尹昭清未等来他的回应,便又开口:“大人……”
“好……”卫骧淡淡一笑,“都听你的,冬日风大,你身子也还未养好,待何时想去了便与我说。这些时日就在府里好好养着。”
“好。可整日在府中,与旁人说不上话,觉得有些烦闷。”
“我在府中陪你说话还不够?”
尹昭清躲开他的手,“只是在府里久了,想出去走走瞧瞧。”
“好,那明日陪你去。”
“文鸳跟着我去就是了。”她还想着去铺中给他买身新衣来。
“真无需我陪着去?”卫骧叹了声气,似有些惋惜,“明日一过我可又要早出晚归了。”
尹昭清猛然坐起身来,死死盯着身侧的他,“怎么那么快?不是还有好几日吗?”
“锦衣卫事务不断,我离开的这几日由霍礼接手,他忙得不可开交,我岂好弃他不顾?”
尹昭清胸口闷着一口气,怎么也散不去。她小心翼翼问道:“大人,你可有事瞒着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近日怎么总是胡思乱想?”卫骧捧起她的脸在她唇角轻轻落下一片柔软,“左右不过都是那些事,有何可顾虑的?若心中烦闷,便还是回钱塘的好,有你阿姐在身侧,我也安心些,旁人我信不过。”
“我只是担忧你安危。”尹昭清紧紧贴着他,生怕他不见。
她最近总无端想起在钱塘时的那个梦,卫骧在长河旁渡不了河,随之河中又涌出血水。
她急切,“大人,平安符呢?”
卫骧知晓她要说什么,从里衣中将平安符拿了出来,“在身上呢,你隔三差五便要问一回,我哪里敢离身。”
尹昭清接过,非要卫骧将火烛点起,又将平安符上上下下看了个细致。
“怎么?可有不妥?”
她摇头,“娘娘薨逝后,赐予我的那只满绿翡翠镯不久就碎了,我有些怕……”待她看了又看,确保这平安符无恙,她才安心。
卫骧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是娘娘庇佑,给你挡灾了。”
她痴痴看着手中的福纸,“那这平安符也能给大人去祸除灾,对吧。”
卫骧应声,“自然。”
“那你可得收好了。”尹昭清忙将平安符递回他手中,遂又缩进他怀中,“我不求大人大富大贵,权势滔天,只求大人平平安安的。”
“好。”卫骧轻拍着后背安抚她,待她气息渐稳才将她放下。烛火将她的面容映入他的双眸之中,满满当当的,再装不下其他。
“昭清……你也是,平平安安的。”
……
尹昭清再醒来时,卫骧已不在身侧,他还是食了言,未能带她出府。宫里来了人,宣他即刻进宫,他走时至她醒来已有半个时辰了。
尹昭清起身,下意识往桌案上瞥了眼,先前的那些信笺所在之处已是空空如也。
她正欲往屋外去,步子稍顿,却又折返了回来。她轻轻拂过桌案,指尖撚了撚,指腹上竟沾了不少灰。她置于鼻尖嗅了嗅,隐隐含着灼烧气。
那些信笺可是被卫骧烧了?他为何要烧信?信中又写了什么?
卫府戒备森严,无人会来窃取信笺,他是怕谁看到信?
是自己吗?
尹昭清深吐了一口气,告诫自己莫要在多想,近日总疑神疑鬼,这并非什么好事儿。
“文鸳。”尹昭清朝着院外唤了声。
“夫人起了。”
“待梳洗完毕,你陪我出府走走。”想来定是自己在府里久了而神志不清了。
“出府?”文鸳稍有迟疑,“夫人,今日吗?”
“怎么?”尹昭清更衣的手一顿,“有何不可?”
“大人入宫前吩咐,让夫人在府里好生歇着,待大人回府,再带夫人去外头走走。”
尹昭清笑笑,“等他回府,又是晚膳了,那时哪还有兴致。你陪我出去走一遭就是了。”
“可是……大人说若夫人出府需得他陪同……”
尹昭清面色骤冷,“怎么?府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需藏着掖着?”
文鸳跪下,“奴婢不敢,奴婢这就替夫人更衣。”
……
街巷中人不少,只是随处走走,尹昭清便未惊动府里的驭人。文鸳倒是生怕自己与她走散,半步都不敢落下。
“夫人,采买之事交由后厨就是。”文鸳看着满手的鱼肉菜蔬,有些不解自家夫人怎么突然来了这兴致。
“只是随便瞧上了便买,并非特意前来的。”尹昭清四下看了看,如今还在年里,街上的贩子少了几成,也挑不出什么来,心心念念出府许久,可来了似乎也提不起多少兴致了,“回府吧。”
她话音一落,便瞥见身侧的文鸳暗自松了一口气。正要说什么,余光中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尹昭清望过去,那人也一同看见了她。
尹昭清正要上前,那人却别过脸躲了她的视线,低声与其婢子说了些什么,二人便匆匆走了。
尹昭清看着这一幕,微眯其眼,她还有些不敢确信地问道:“方才那是赵夫人?”
文鸳在人群中探了几眼,并未寻见人,“奴婢未见着呢,可是夫人看岔了?”
“应当是看岔了。”尹昭清收回目光落在文鸳身上,文鸳跟随卫骧许久,岂会没有洞察周身的本事,方才她应当也是瞧见了,可偏装作不知。自她出府时,文鸳便有些古怪。
而眼下她更琢磨不明白赵夫人是何意。先前赵夫人多次拜帖于前来邀她去府里吃茶,便是如今日这般路上遇见了,也要与她多说几句话的,今日却是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像是刻意躲着她。
她那眼神之中还藏着畏惧与憎恶……
她不觉着自己与这位赵夫人有过不快,但她也想的明白,今生了嫌隙多半也是因卫骧与赵大人。
但经这么一遭,她又想起近日都无拜帖入府,这几日清闲得紧也无人前来贺年,她本就无甚闺友,但却连卫骧的同僚也不见。原以为是诸位怕与卫骧走近而引旁人多疑,可如今看来应当另有隐情。
“文鸳,我有些乏,先回府了。”尹昭清示意了眼前路,“前些时日我让铺子的绣娘做了几身衣裳,你受累替我走一遭取回来罢。”
“奴婢先送姑娘回府。”文鸳看了看街巷尽头的铺子,又看了尹昭清,“到时再出府去取也不迟。”
“我自行回府,你只管去就是了。”
文鸳还想在说些什么,可对上尹昭清的目光,终究作罢,“那夫人莫要在外久留,奴婢去去就回。”
待文鸳走入了人群中,尹昭清这才沿着路往太平街走去。
约莫两盏茶后。
一道身影匆匆从锦衣卫指挥使司内走出,见着尹昭清,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见过夫人。”
“霍大人。”尹昭清颔首。
“夫人可是来寻卫大人的?大人一个时辰前入宫了,若夫人有要事,待大人出宫后,下官立马——”
“我是来寻你的,霍大人。”她自然知晓卫骧入宫去了,不然她不会挑今日此时来寻他。
霍礼面露惊诧之色,“不知夫人寻下官有何要事?”
尹昭清莞尔,“近来可繁忙?都不见大人前来府里吃茶了。”
霍礼失笑,“司中事务不多,只是想着近日大人难得在府中陪着夫人,下官便不好多做打搅,待出了年,下官再登门拜访。”
尹昭清的笑意褪了下去。今日卫骧还说霍礼忙的抽不得身,看来又是在瞒着她些什么。她也不再与霍礼说那些个虚话,单刀直入,“霍大人,这几日宫中可有出事?”
“宫中?”
“我的意思是……卫骧可有出事?”
霍礼神色未变,从他身上实在察觉不出什么,他只道:“夫人多虑了,大人安好无恙,且下官近日也鲜t少见大人,大人之事……下官也不甚清楚,若有急事,夫人可前去问大人——”
“霍大人。”尹昭清直勾勾盯着他,“若我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来,便不会来寻你了。”
霍礼这才神情一变,即便转瞬即逝,可仍是被尹昭清捉住这片刻的异样。
霍礼乃卫骧心腹,如今这闭口不言的模样必定得过卫骧嘱咐,可如今在偌大的应天府内,除了霍礼,她不知该信谁去。
“霍大人,我知晓卫大人与你的顾虑,你与他不说,那必定是有其思量,你便当我今日是多嘴一问。可我近日实在难安,总觉着有事发生。”
“皇后娘娘薨逝后,朝堂似变又似未变,我实在捉摸不透。卫大人近日也如常,我实在察觉不出什么。”
“你也知晓卫大人脾性,许多事他自顾谋划,从不叫人知晓,无非是怕牵连了旁人。他顾得了旁人,却唯独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他又有多少条性命可够自己这般霍霍的?胡党一案他险些死多少回?你可有想过,那时我与你若是迟上一步又会如何?”
霍礼握着刀鞘的手愈发收紧,他不敢看她,满眼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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