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1/2)
第158章
万家灯火通天明, 灯盏未撤,还留有昨夜灿若星河的余温。昨夜无宵禁,百戏直至亥时,等街巷人潮散尽, 也已子时过半。
自尹禾颜回来后, 尹昭清欣喜地两日未歇, 经昨夜嬉闹,她累得直不起身,一夜无梦, 至翌日辰时三刻才幽幽转醒。
文鸳守在屋外, 听了里头传来动静,这才轻叩门推入, “姑娘可醒了?”
“嗯。”平日文鸳只等她起身才入屋,今日倒是有些许急切, “怎么了?”
文鸳走到榻旁, “卫大人一个时辰前留了话,若是姑娘醒了,还请姑娘前去宫外等候大人。”
宫外等候?
本还有困意的尹昭清乍然清醒,坐起身来,心中隐隐不安,“发生何事了?”
文鸳替她更衣, 面色肃然:“姑娘, 左相谋反了。寅时宫里就来了人宣卫大人入宫,卫大人入宫前顺道来了尹府, 留了话, 让姑娘醒后前往宫门外等候。”
啪嗒。尹昭清手一松,脂粉奁滚落于地上。
后面文鸳还说了什么她一句也听不进了, 反反复复唯留那句“左相谋反了”。
左相竟然谋反……
此举毫无征兆,她甚是不解。为何偏偏是在仲秋后一天?仲秋分明才是众人戒备心最弱的一日,若胡凡庸要谋逆,挑这一日才是最为妥当的,可这又有是为何……
“姑娘。”镜中映出尹昭清焦灼的神色,文鸳看在眼底,并未再瞒:
“薛公子反戈了。”
尹昭清手一个不稳,簪子从指间滑落,她满眼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薛公子反戈了。”文鸳拾起脂粉奁与簪子,“昨夜薛公子派人将左相的罪证一并送入了宫中。”
“听闻单单这五年的密信就有三百余封,左相所书虽未留落款,可薛公子将送予左相的信皆誊录留证,信中字句皆能对上。”
“除密信外,还有二十八册账簿,他二人往来涉船舫酒肆、米粮油豆、冶铁制陶,往来银两竟有二十三万六千余两,皆置于薛公子的钱庄中,这些无一遗漏皆录于簿。”
“还有……官盐。”文鸳顿了顿,“这五年来左相私贪盐引共三万八千,薛公子连哪年哪月哪日从哪个盐商手中得来的都写得一清二楚。这些年来盐引皆被藏匿于暗道,直至前些日子被偷运送出。”
“火铳亦是五年前薛公子替左相买下的,却对外宣称废弃火铳重熔,就是在那之后二人私交密切,开始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文鸳看着尹昭清怔怔望着铜镜里的自己,一言不发,“姑娘……”
“他为何如此做?”尹昭清不解。
“欲壑难填,薛公子也不例外。”文鸳道。
“不是……”她阖了阖眼,眼睫投下一片阴霾,“他为何会突然反戈?”
文鸳缄默,她也说不出来。
“你说卫大人让我在宫门外等他?”尹昭清猛然起身,也顾不得添妆,从枕下取出一布囊匆匆往外去。
文鸳愣了神,竟也未赶上她,“姑娘!姑娘!姑娘不必急,大人说了,下朝前姑娘在宫门外等候着即可。”
她知晓……可只怕赶不及。
卫骧从来不会与她说这些,更不回让她去宫门外等候,可从文鸳口中得知一切之后,她便想明白了。
她不能再耽搁了。
“快些,劳烦再快些,去东安门。”尹昭清并非是个性急之人,可却催促了一路。
她怕,怕只是迟了片刻,便要与他错过。昨夜与他的话还在耳畔回荡:
“左相出逃已有数日,可有谋乱迹象?”
“应当快了。”
“大人何时出城?”
“圣上允我仲秋之夜后再谋划行事。”
“……”
左相谋逆之罪已坐实,卫骧前去平乱已是板上钉钉,圣上宣他入宫必定是为此事。事出紧急,他是怕自己需即刻出城而赶不及与她道别才让她在宫门外等候。
她翘首以盼才看到东安门露出一角,等不及马车稳稳停下,她掀开帷裳从车板儿上一跃而下。
“姑娘,小心!”驭人惊恐,连忙拉紧了缰绳。
尹昭清恍若未闻,提着裙摆就往东华门去,文鸳在身后紧随,“姑娘!姑娘!”
东华门外空荡荡的,唯有一守卫,尹昭清心一沉,走了上去,“民女见过大人,不知大人可有见过卫大人?”
守卫看了眼马车旁的驭人,认出是卫骧的人,恭恭敬敬道:“姑娘,半盏茶前已下朝,方才卫大人遣众锦衣卫往朝阳门去了,这个时候应当已出城。”
“已出城了……”心口犹如被人揪住,她喘不过气来。
文鸳见状忙道:“姑娘,那我们往朝阳门去,说不准还能赶上卫大人。”
“不了……他赶着出城,就不必耽误他了……”尹昭清手中紧紧攥着布囊,向着朝阳门的方位望去。
还是来迟了……
她心中生起懊悔,若是她能醒得早些,若是她并未在房中迟疑,若是……
“昭清。”
身后有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如春水旖旎缓缓漾起涟漪。
尹昭清猛地回身,不敢置信地望向走来的身影,“大人……”
他一身赤红的立领斜襟长袄,飞鱼织锦绣纹缠身,头顶镶玉纱冠,锦衣卫皆是这般的装束,可她偏就是一眼能认出他来。
卫骧步伐有些急促,待看到她时,眉间的蹙起才稍有缓和。
“大人。”尹昭清快步上前,生怕晚一步他又要离开。
卫骧见她瘪着嘴一脸委屈的模样,心软地一塌糊涂,“等了许久吧。”
她擡起手,试图去触碰他,可如今在宫门外,于礼不合,她迟疑了片刻作罢,“大人不是出城了吗?”
“知晓你还在宫门外等候,我岂敢出城。”卫骧见她双颊微红,克制地没有抚上,只是将她来时急切而凌乱的发丝别至耳后,“方才只是先谴锦衣卫出城,我随后再跟上就是。”
她鼻尖泛着酸楚,“圣上如此心切,连半日也等不得吗?”
“胡凡庸的罪状被坐实,莫说是抄家,诛九族也不为过。于他而言,唯有谋反才能破此死局求得一线生机,今日一早他的党羽便已浮出水面,此时捉拿便是良机。”
“可薛易之为何突然反戈?”她t百思不得其解,“他与左相密谋多年,已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背叛了左相也无异于坐实了自己的罪证,左相死,他也活不了!”
薛易之城府深,这些年来百无一漏,就连卫骧都寻不到他的把柄。就连胡凡庸出事,他都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他又惜命得紧,前些时日他还在说自己要离开应天府,以他的脾性必定会在卫骧将矛头对准他前脱身,可如今……
“他已被囚于锦衣卫狱,由圣上审问。”卫骧神色暗下,犹如无垠的夜色,“兴许是他……良心未泯。”
“左相过河拆桥要置他于死地,可他有万千法子应对,万万不会伤敌人一千自损八百,以自己的死坐实左相的罪证,这不像是他会做得出来的。”薛易之心高气傲,是绝不许自己输给卫骧的,可如今他却是拱手将自己性命交给了卫骧,“他兴许——”
“昭清。”卫骧满眼无奈地打断了她,长叹了一声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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