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6 章(2/2)
尹昭清没有再多看,俯身寻找起几人的足迹,除去山路而上之处有凌乱的足印,便只有胡遂安坟前有足印。
可所有足印似乎皆在这儿戛然而止。
尹昭清往后面的山林中看了几眼,后背渗出一股凉意。
她正欲再多看两眼,便听闻身后传来时缓时急的脚步声,她谨慎将火折子吹灭,往身后的树林里躲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就是往她这头来的。尹昭清屏着一口气,不大喘息。前来的黑影身形有些眼熟,她还没看清,便听来人先开了口,“尹昭清。”
是蔡清。尹昭清连忙从树后走出,“蔡大人。”
蔡清气息有些急促,待听见她的声音后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没事吧?”
“我没事。大人,那人呢?”尹昭清往他身后看了看,并无其他人跟着。
“跑了。”蔡清淡淡道,“那人不肯恋战,恐怕是为保人周全为先,只僵持了片刻便跑了。”
尹昭清倏地拧眉,“大人你受伤了?”
“不碍事,小伤。”蔡清上臂衣袖已破了一道口,他已紧扎上,血水就是从其中渗出来的。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方才有多凶险。这胡府出来的暗卫可真不是一般人,刀刀下死手,皆往要害来,若非他这些年跟着卫骧练了几手,恐怕还要栽在那黑衣人身上。
“人呢?”
“跑了。”尹昭清回道:“足印就消失在这。”
消失在这儿?蔡清顺着微弱的光看去,眉头拧成川字,“人岂会凭空消失?多半又是人的调虎离山之际。”
“我倒觉着不会,方才那两个暗卫将你的人引开,那便只有胡夫人一行人往这来,此地山路崎岖,暗卫自然不会冒然将人搁下让她们独行,而胡家人是知晓胡遂安的墓在何处,她们自然也能无人带路自己寻来。”
行,她三言两语又说服他了。
“先找人要紧,总不能土遁而逃了吧。”
尹昭清沉眸,蹲在地上摸索起来。
“找什么呢?”
尹昭清好整以暇道:“不都说暗道会有机关吗?我寻寻在哪儿。”
蔡清失笑,“这里也就三座坟,你难不成还要挖了人坟寻?”蔡清话音一顿,他猛然想起什么,走到那空碑旁左看右瞧,又伸手推了推,并无动静,他如法炮制去另一空碑处查探了一番,也并无收获。
“大人!”尹昭清唤住他。
蔡清一转身就见尹昭清跪在地上,手中的火折子往石碑底部的一探。他也上前看了过去,只见落下的雨水并未积起水洼,反倒是顺着石碑底处的缝隙渗了进去。
蔡清眉心一拧,从人坟前抄起一只供奉的瓷碗,接了半碗雨水,二话不说就往石碑底下倒去。
顷刻间那碗水就流入了缝中。
蔡清又后退了两步,往石碑上多看了两眼,确认是胡遂安的坟,他才忿忿出声:“胡家的都是狠人。”
谁家将密道入口藏于自家人坟中的?
蔡清铆劲儿推了推石碑,竟有些晃动。他摆摆手示意尹昭清起身,“你退后,我来。”
蔡清笑了笑,“白日里还说要来挖了胡遂安的坟,没想到夜里就应验了。”
蔡清半个身子倚在石碑上,狠狠一推,那石碑竟缓缓往后移去。不过多会儿,石碑下便出现一个可容一人钻入的洞口。
而洞口边沿之处还留着几道指痕。
二人对视了一眼。
“下不下?”蔡清询问,可在见到她神情时也知晓自己又是多此一问了,今夜来此不正是为了拦人吗,就此折返别说尹昭清了,他也不甘心,“那我先下,你跟在我身后。我府里的人都折在那二人手中了,如今卫骧也不在,我们只能寻求自保了,若有意外,便撤出,莫要贪恋,保命要紧。”
尹昭清垂着眼眸,只微微颔首,“好。我知晓的。”
……
正如二人所料,这所谓的坟下并非是胡遂安的棺木,而是一处暗道,而更令人渗寒的是,这暗道入口应当只是其中之一,只因他们落地的背后竟还有一条深不见底的道。
蔡清执着火折子往身后的路看了看,“这暗道还有别的入口,看这路有坡,应当是从山下来的。”
山下?
不知为何。尹昭清猛然想起薛易之来,他有腿疾,不能上山,可若是山脚就有这么一条暗道通往山中,那他上山便并非是不可及之事了。
蔡清走在前,将尹昭清护在身后。
暗道不小,可容两人比肩而行,蔡清往前走,不时这儿摸摸那看看的,“谁能想观音山下竟然有这么一条密道,这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左相也是有本事,竟藏了那么多年。若是圣上知晓他私挖密道,就算是诛九族都是死不足惜的。看来这些年他也贪了不少,否则哪来的钱财挖下这密道?”
“大人别忘了还有个薛易之。”薛易之的家底,就算是将整个应天府都挖通了她都不觉得诧异。
蔡清瘪憋嘴,“他那心思若是放在正道上,大明定是另一番光景。t”
尹昭清没接话。
二人愈走愈快,又走了一炷香,可两旁还是石壁,并未有什么变化,
“观音山不小,就算是在山底走,也需得一个多时辰。”蔡清安抚着尹昭清,“若是你怕了,便说一声,我们便折回去,今日就算是没找到人但也寻到了这一条密道,也不算是没有收获,届时我再折返回来寻人就是。况且那黑衣人也不知在不在这儿,我自是以你安危为先的。”
尹昭清摇摇头,“我不怕。”
蔡清突然想到了什么,沉下声来,“如今这个时候倒是想念极了卫骧,若是有他在,他会扫平所有阻碍,没什么不安心的。”
见尹昭清不接话,他知晓自己又说错了话,“你别担心,何老先生与几位大人都出手了,他不会有事的。”
“嗯。”
蔡清脚步一顿,尹昭清也跟着停下,蔡清又将火折子往身前递了递。
“大人?”
蔡清迟疑着:“有岔路。”
尹昭清走上前,往岔路里走,蔡清跟了上去,“小心些。”
“这里不是岔路。”尹昭清在石壁上摸了摸,似乎摸到了一枚火烛,她将其点燃,刹那整个内洞亮了起来。
的确不是岔路,只是个三面封闭的内洞。
“你觉着像不像府里的库房?”蔡清看了几眼,问道。
尹昭清颔首,觉得他说得的确像是这么一回事。
她蹲下身去,撚了撚地上的土,蔡清也跟着她蹲下,“这地上有压痕。”
这里的土比外头实,她好一会儿都没扣下一块来,地上的压痕并不难以忽视,足有四尺长三尺宽,竟有半指深。
如这般的压痕,整个内洞中足有七八个。
“看这模样,应当是些装着重物的大箱匣,且长年累月摆放于此,不出所料,应当也是近两日撤走的。”尹昭清看得眉心一紧,“大人觉着箱中装有什么能留下如此压痕?”
“能如此沉的,多半是钱贯。”可想了想,胡凡庸放那么多铜钱在此做什么,若是换作面钞,只这一箱,便足以一家子携带而逃锦衣玉食一生了。况且这面钞在洞中易受潮,根本存不住。
“不对,还有铁器与铜器!”蔡清改口,“这是山中的密道,雨季时尤为阴潮,胡凡庸不会将易腐坏的东西藏之于此。生铁与铜器分量沉,又不易腐蚀,藏在这儿最合适不过了。”
生铁。铜器。
蔡清脑中如有一声惊雷炸响,“火铳!”
他起身往内洞中看了又看,只单看这压痕便有八箱匣,这一箱匣能装百枚火铳,若是还有箱匣堆起,那这少说也有数千枚。
胡遂安手中的那枚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一直都弄错了,原来私藏火铳的并非是胡遂安,而是左相胡凡庸。
数千枚……他这是想做什么?是想谋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