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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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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冷笑了一声,“一年过去了,他们还是没什么长进,用来用去都是这些招数。”

“尹昭清……”蔡清有些担心她会做傻事。

“大人陪我走一遭吧。”

蔡清心一紧,“去哪儿?”

“去寻一人。国子监五经博士何学官。”

……

马车上。

“你要寻何老先生,让他保下卫骧?”蔡清听着尹昭清的三言两语,也大致知晓了来龙去脉。

尹昭清看着匣中玉石所雕的双鱼戏珠,轻轻抚了上去。

这枚玉正是在顺天府时王惟善赠她的信物,他说有需之时可执此玉去国子监寻这位何学官,何学官在国子监授业十余载,承其恩者足有千人,今朝中为官者十之二三皆是他学生,他虽不入身于堂中,可其话中分量不浅。

王惟善原意是给她傍身的,却不想最终会用于卫骧。

“左相即便一手遮天,可朝中也非人人与他同恶共济,总有清风峻节之人,他们遍及朝中各官署,免不得会与左相党羽往来,其中的腌臜之事他们难保不知。”

蔡清眼底写满惊愕,原以为尹昭清只是想寻人替卫骧说话保下他,可她竟然想釜底抽薪,除掉左相党羽。

“简直异想天开!”蔡清不敢茍同,“什么清风峻节!分明皆是贪生怕死自私自利之辈,他们手中即便有人罪证那又如何,这么多年可有一人揭发?尹大人出事时他们可曾站出来说过一句话?如今卫骧身陷囹圄,他们又可有匡扶仁义?呵,这些人口中念着奉公不阿,可实则是些彻彻底底的伪君子,遇事则逃,先求自保。”

尹昭清苦笑,对上他的目光,“求自保乃人之常情。”她不怨旁人。

蔡清看着她,双眸微红失神,似乎在透过她看着谁。尹昭清知晓,他又想起了阿姐。

蔡清轻笑,别过眼去,“都是懦夫。”

他不忍给她泼冷水,可她若去了,定会碰一鼻子灰受一番委屈。“国子监那些老匹夫是什么脾性我再清楚不过,你想想先前卫骧调任至国子监时是何境遇,那些老匹夫可曾给过他好脸色?”

“莫说是大都督府了,他们连锦衣卫也不惧。国子监整日都是些礼乐太学的,乃教国学官学之地,根本不管朝中之事,更不会插手朝中党羽争斗,他们各个人精似的,深谙国子监并无权,却又与各朝官关系紧密,若想保命,唯有在朝堂中立不倚。”

尹昭清紧紧攥着木匣子,抿着唇没有说话。她深谙其理,可若不一试,她不甘心。

“我知你救卫骧心切,可若是劝说国子监那些明哲保身的老顽固替卫骧说话,这无异于水中捞月。他们从前便不沾染是非,更何况如今卫骧身处风口浪尖,他们都避之不及。”

“尹昭清。”蔡清长叹了一声气,“这朝中多半已是左相的人,想斩其羽翼,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我知晓……”可总要一试,“蔡大人,一年前我未救下父亲,如今,我不想再重蹈覆辙。”

蔡清缄默,他眼底颓然,宛如一只困兽。

从前的尹昭清又何尝不是往日的他。

他救不下他想救之人,心中悔恨,却总托辞于自己位卑无权,人微言轻。可尹昭清呢?她在朝中无势,孤身一人,却无畏于孤注一掷。说来可笑,他畏首畏尾的,连个姑娘都比不上。

他才是彻彻底底的懦夫。

父亲将他送至卫骧身边,一来磨砺,二来是为了让卫骧护他周全。不得不说,卫骧将他护得极好,明枪暗箭皆替他挡下,他就只需躲在其身后,无需顾虑,可他却忘了,卫骧是人,并非无坚不摧。

若有一日他走出庇护,便能瞧见,那个挡在他身前的卫骧身前早已千疮百孔……

如今也该换作他来护着卫骧了……

“尹昭清,你要做什么,只管与我说。”

……

**

何府不难寻,可因今日前来不可招摇,尹昭清还是叩响偏门。

等了片刻,才听院中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来人是何宅的管事,他打开门往外探了两眼,便见两人站在门外,“不知两位是……?”

“见过管事,今日特来拜访何老先生,小女子姓尹名昭清,这位是——”

尹昭清话还未说完,只听砰地一声,来人便将门合上了。

“诶!”确确实实吃了遭闭门羹,蔡清胸膛憋着一口气,“这何府的下人怎如此没有规矩,有客前来,总该等人将话说完吧。”

尹昭清心已沉了几分,可还是擡手叩响了门。

院内无人回应,她便锲而不舍地叩着,一声接着一声,直至里头的人不耐地又将门打开,“二位请回吧,老爷不在府中,去国子监了。”说罢,他又要将门合上。

蔡清眼疾手快,擡手抵住门,“方才我已顺道去了国子监,监中说今日何老先生告假于家,并未前去国子监。”

管事见来的二人有些难缠,语气也不善起来,“既如此,老奴也不相瞒,今日老爷身子不适,告假在家休养,不便见客,二位还是改日再来吧。”

可他的气力哪里能抵得过卫骧,铆足了劲儿也未将门推动分毫,“蔡大人,今日我家老爷实在是不便见客,还望海涵。”

蔡清眉一挑,“看来是认得我二人的。”

那管事心虚地瘪瘪嘴,“还请大人莫要为难老奴,今日老爷实在不便。”

“劳烦管事将此玉交由何老先生,可好?”尹昭清生怕晚了半步人又要走,连忙先将玉从木匣中取出,“何老先生见了此玉会明白的,小女子实有要事求见何老先生。”

那管事盯着玉多看了两眼,有些迟疑地接了过去,“罢了,老奴先将此交由老爷,二位便在此稍等片刻。”

“多谢。”

待人一走,蔡清脸垮了下来,“你瞧见没,是不是同我与你说的一般,国子监的人官儿不大,脾性倒是硬,将人拒之门外还不给个好脸。”

“大人。”尹昭清轻咳了两声,示意他少说两句,毕竟如今是来求人的。

蔡清收了声,二人等了一盏茶,才幽幽等来那管事去而折返,他走到二人跟前,“老爷说可见见此玉的主人。”

“是我。”尹昭清上前。

管事的并未意外,“那就请尹姑娘随老奴走一趟吧。”

“多谢。”

蔡清见状也紧随其后,可谁知那管事忽然停下脚步拦在了卫骧身前,“对不住了,蔡大人,老爷今日只见这玉的主人,还请大人在外候片刻。”

蔡清不乐意了,“我同她一道来的。”

管事颔首,“老奴知晓,不过老爷的意思是,若蔡大人有要事还是改日前往国子监共议。”

蔡清心中有气,却因是登门求人也不敢发作,只在心中腹诽,这些老匹夫果然是人精,一口一个“蔡大人”的,是将他也视作了朝堂的是非?如今他身上只挂了个闲职,这便也不受待见了?

他不想让尹昭清为难,便也作罢,索性在外等着。

……

何府不大,只是个三进院子,连卫府的十之一二都比不上。院中栽下草木寻不出一株名贵的,多是些山头随处可见的。院子有些年月了,墙隅的瓦岗亦有了裂痕,放眼望去,哪一处都彰t显着“俸禄微薄”四字,为官十数载,却十年如一日。

“姑娘,老爷与夫人都在院中。”

尹昭清微微颔首,缓缓走近,还未入院便听得里头传来孩童稚嫩的欢笑声:“阿爷,阿爷!修儿也要纸鸢,修儿也要!”

“好好好,给蓉儿画完就给修儿画。”

尹昭清停在院前没有再近一步。

何呈阳何老先生正半躺在院中的逍遥椅上,他一手执着一只纸鸢,另一手正描绘着纸鸢的眼睛,有二垂髫小儿围在他身侧指着纸鸢要他再添上几笔,瞧模样应当是他的孙儿。其夫人与孩儿母亲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中攒着针线活,却是笑看着那两孩子,口中念着让人再吃些糕点。

天伦之乐,也莫过于此了。

这一刻,她有些迟疑,亦多了几分悔意,她似乎不该来打搅的。

何老先生今已享阖家之乐,又本不愿置身于朝堂的尔虞我诈,她今日前来相求,又何尝不是强人所难……

为救一人而将另一人或是更多人拉入险境,那她与那些人又有何异,也不过是彻头彻尾的刽子手罢了。

她攥着那只空木匣,心生退意。

可一想到父亲与卫骧,她往后退的半步堪堪收住。

她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阿姐,阿姐。”那孩子眼尖,看到了站在院外的尹昭清,指着她高声。

这一声打断了院中的祥和,几人的笑意齐齐一收。

尹昭清只觉着刺目,心虚地垂下眼眸。

方才还坐于石凳上的妇人忙起身将两个孩子往屋内带,“阿修阿蓉,随阿娘入屋,阿爷有事儿,待会儿再陪你们画纸鸢,好不好?”

两个孩子不情不愿地走了。见不过半晌工夫,院中便落于清静,尹昭清心狠狠一抽,似乎自己是这万恶的罪魁祸首。她走过身去,垂眸恭恭敬敬福了身,“见过何大人。”

“如今不在国子监,不必如此唤我。”何呈阳坐起身来,将手中的纸鸢搁在一旁,方才未来得及,只画了一只眼,另一处空荡荡的。

“是,何老先生。”

何呈阳从一旁执起那枚玉,“是王惟善给你的?”

“是。”尹昭清颔首。

何呈阳起身,“若非这枚玉,老夫是不会见你的。”

“民女知晓。今日正是承王大人之恩有要事相求于何老先生,多有冒犯,还请何老先生海涵。”

“若是为了你父亲的。”何呈阳走到尹昭清跟前,将玉塞回了她手中,“还请回吧。”

“何老先生!”她知晓会来此碰壁,可未料她连话都还未说上两句便被回绝,“王大人曾言,若是执此玉来寻先生您,您会相助一二。”

何呈阳看也未多看她一眼,“是,只是这二人之事,老夫爱莫能助,你寻错人了。今日老夫就当没见过你,回吧,改日若姑娘别有他求,老夫不再推辞。”何呈阳拿起纸鸢就要往屋内去。

玉身冰凉刺骨,她握于手中却怎么都捂不热。

见人走了,她不免急切,“何老先生可否看在王大人的份上让民女说几句话。”

何呈阳恍若未闻。

“何老先生!”

噗通一声。

尹昭清重重跪在青石砖上。

何呈阳身子一颤,他猛地转过身来,“你……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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