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团取暖（一）（2/2）

丝毫没有留意身后男子因着隐忍而微微轻颤的长睫。

匆忙入了院子，杨珺跑进卧房，待所有的门窗都关紧之后，她这才卸了全身的力道，面色落寞地匍匐在书案旁，懊恼道：“怎么会碰到他呢？怎么会呢！”

如世间春心萌动的男男女女一样，杨珺不愿意将自己最不堪的模样彻底展现在谢浔的面前。即便在外头，她愿意放下身段、教养，以及多年温婉的性子，去和百姓抢那一口粮食，可回到家，她更愿意让谢浔看到柔和的对万事都胸有成竹的自己。

好像只有那样，她才会觉得不会有损自己在谢浔心中的形象。

可眼下，所有的幻想都被打破。

杨珺失了周身的力道，破罐子破摔道：“如今再落魄的模样都被他看到了！”她这无望的爱呀，当真是随着今日一同埋葬了。

反观谢浔自瞧见杨珺有意避开自己后，他先是不可置信，喉结上下翻滚了许久，有那么一刻他竟然想追上去问个清楚。可下一刻理智回归，他又觉得此举不妥，所有的隐忍终是化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视线下移，恰巧和小二福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他缓缓蹲下身子，擡手自袖间掏出一块饴糖递给二福，语气柔和道：“二福真厉害，已经可以保护姐姐了！”

孩子当真是不经夸，三两句就骄傲地拍着胸脯，将一路所见都倒了个干干净净。末了还不忘道一句“杨姐姐说不疼了，吃了饴糖就不疼了。”

谢浔擡眸一笑，旋即牵着小二福的手两人朝着庭院中走去。

反观灶房内，杨珺净了手，开始着手做羹汤，说是羹汤不过是将洗好的米与水一道儿放进锅中，这才盖上盖子，柔声笑道：“芸华可以添柴了！”

后者立刻会意，忙不叠往灶台里头添着柴，边添边好奇道：“小姐，这是要往锅里添些肉吗？”她擡眸看了眼桌上切成丝的肉，好奇道。

“嗯，放些肉丝，再添些切好的菜。”杨珺兴致高昂道。

芸华点了点头，认认真真地添着柴火，不知不觉间袅袅的香气顺着锅边冒了出来，她唤着自家小姐道：“小姐，小姐，粥煮好了。”

闻言，杨珺快步走来，她擡手揭开盖子，一手握着勺子慢慢搅开，依次将肉丝、青菜放入锅中，静静地等待着锅里的粥“咕噜咕噜”炸开的米花带着香气钻进了芸华的鼻尖，勾的她腹中馋虫都要跑了出来。

“小姐，这是何肉啊？”芸华捧着自家小姐给她盛的粥，双眼放光地瞧着，若非太过烫口，恐怕这粥早就跑进她腹中了。

鼻尖耸动，她细细嗅着，却分辨不出这究竟是何等的肉，既没有羊肉的腥膻，亦不似家禽那般干柴，芸华思来想去终是开口问道。

“你说这肉？是猪肉啊！”杨珺淡定地尝了一口，这才开口道。

猪肉？

芸华面色一变，擡手将碗往桌上一放，圆润的小脸上满是怒意，她珍重道：“小姐，您怎么能吃那贱食！”说罢，芸华擡手夺去杨珺手中的羹勺，作势要推着杨珺往外走。

“为何不能吃？猪肉比羊肉便宜不少，既然那穷人能吃得，我又为何吃不得！”杨珺并没有任由芸华推攘，而是站在远处，淡淡开口道。

“不行！”芸华虽说不出个道理来，但她总觉得金枝玉叶的小姐哪里受过这般的委屈。遂急上心头，她开始推着自家小姐往灶房外赶。

“芸华！”杨珺面上的柔和逐渐被严厉所代替，尽管她语气依旧柔和，可说出的话却认真得不能再认真。

“如今城中粮食不多，能吃一些就吃一些，总不能为了所谓的体面而饿着肚子吧。”她往前走了几步，将桌上的碗端到芸华的面前，低声道：“快趁热喝，待冷了就不好了。”

芸华圆溜溜的眼睛倏地红了起来，她擡手接过自家小姐端来的粥，捧着碗慢吞吞喝了一口。任由鲜香的米花在唇齿间游荡，咸香的米浆中还混着软嫩的肉丝。

莫名地，芸华肩头耸动，她竟觉得今日的粥咸了许多。

寂静的饭桌上，三人面面相觑，独剩下六岁的小二福捧着碗吃得欢快，毕竟他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了，如今瞧见这鲜香扑鼻的羹汤当即奔到位子上，二话不说地吃了起来。

倒是谢浔，他眸色微沉，垂眸看了杨珺的足尖，见无甚大碍，这才擡手用羹勺搅了搅。

羹勺刚入碗，他便瞧见了几分不同寻常。

那肉丝白中泛着红，瞧着既不是羊肉又不是家禽，细细嗅了下还能闻见些腥膻，他心下微明却未开口戳破，而是慢条斯理地尝了一口。

仿佛白日里两人的不快早就被他抛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