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烈骨（2/2）

叶清清精神有些恍惚，根本就听不清谢虞之都在说些什么话，朱钗随着她动作微微摇曳，她垂眸看向了襁褓中的小皇子，只觉得陌生的很，这就是十月怀胎从她腹中爬出来的孩子吗？

当真是陌生的很。

她细细看向了那小皇子的眉眼，起初看是觉得陌生，后来越看就越觉得眼熟，像极了谢虞之的模样——这是从她腹中爬出来的小毒种。

她怀孕的时候便是如此称呼这个孩子，现在亦然。

也不知是怎么了，叶清清忽然眼底闪过一道恨意，她紧了紧抱着那小皇子的胳膊，精神一阵恍惚，她这一生当真是被谢虞之害惨了，她忽而朝前小跑了几步，随后站在台阶处松手将那小皇子重重从石阶上摔了下去，石阶足足有百阶，周围的宫人都远远地站在两侧，谁都想不到看似温婉纯良的皇后会做出这般疯魔的动作，所有人都拼命朝前奔去，可是还是离得太远了，可惜还是太迟了。

满月的小皇子就这样沿着石阶一路翻滚，吃痛发出洪亮的啼哭声，可是很快那小皇子就没了声音，一滩红艳艳的鲜血打湿了明黄色的襁褓，宫人们都吓得当即就跪在了地上，大臣们也纷纷追了上来，注视着那一片红色的血迹，太医连滚带爬上前抱起了那小皇子，小小软软的身体轻飘飘如柳絮，太医颤颤巍巍伸出了手去探那小皇子的鼻息，却发现早就没了，襁褓中的身子温热依旧，可是就是没了呼吸。

死了，小皇子死了。

那尚且在襁褓中，不过是方方满月的小皇子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了。

可怜，真是可怜。

叶清清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她冷眼注视着眼前近乎荒诞混乱的一幕，晃动的朱钗慢慢恢复平静，她一颗漂浮不定的心也似乎在此刻终于尘埃落定，她慢慢回过神来，很清楚自己方才都做了什么事情——她亲手摔死了自己的骨肉。

明明做出了如此疯癫的事情，可是她却觉得自己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甚至她十分愉悦。

她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注视着跪成一片的大臣和宫人，眼底一片冷然，忽然她想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对，谢虞之呢，谢虞之为什么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

她知道他对这个孩子的期望有多大，是以也便更期待他看见这个孩子死了的模样，她侧首转身直直地看向了谢虞之，却见他面容一片平静，眼底隐约有一丝嘲讽掠过，竟是没有半分悲伤与难过。

他的孩子死了，他怎么不哭？

除非、除非死的不是他的孩子。

脑海中骤然划过这个念头，叶清清忽而浑身如坠冰窖，她眼神直勾勾地落在了谢虞之身上，只见他原本面无表情的面容上忽然浮现了一抹诡异的笑意，眼底也是对她毫不遮掩的讽刺，那一瞬间叶清清骤然回过神来，也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出来了怎样可怕的事情，方才她竟是亲手摔死了一个刚刚满月的婴孩儿，若那真是她与谢虞之的孩子也就罢了，也偏偏不是……

秋风凛冽吹在身上，她竟是忽然有些站不稳了，踉跄着后退了半小步，纵然是涂着胭脂，可是她的面色还是显而易见的煞白，鬓发边的金步摇也随着她的动作开始剧烈的摇晃，叮咚作响大厦将倾，她转身拾级而下，跌跌撞撞奔向了那个尚且在襁褓中的婴孩，快要跑到那婴孩身边的时候，她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摔在了地上，朱钗松松凌乱，可她还是爬起来一瘸一拐走向了那个小皇子。

那太医牢牢抱着小皇子，当然是不会再将小皇子交到皇后手上了，叶清清也不在意，只是走近了蹲下来看了一眼那早就没了气息的婴孩，软软的、白净的面容上遍布血迹，她伸手想要替他擦一擦面容上的血迹，可也不知是怎么的了，那血迹偏偏越擦越多，她一双纤纤素手上面也沾染了许多鲜血。

她轻笑出声，紧接着就觉得面上一凉，她尚且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知道伸出手触碰面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早已是泪流满面，鲜艳的血迹印在了她白皙的面容上，一行行清泪滚滚而落，似乎是两行血泪染湿了她的面容，朱钗松松凌乱，她的模样看起来狼狈又癫狂，哪有半分一国之母的样子，倒像是不知道从那个乱葬岗爬出来的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