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1/2)
“你师祖,有一次游历下山,救了还是乞儿的冥河。”凌霄的声音在静室中缓缓流淌,平静之下,是岁月也难以抚平的沟壑,“那年寒冬,冥河倒在浮梦山门外的雪地里,气息奄奄,命悬一线。师尊将他带回,发现他身具罕见的‘暗灵根’,只是被寒毒与饥饿所困,几乎断绝生机。师尊耗费三月功力,替他拔除寒毒,又亲自教导引气入体,赐名‘冥河’,取‘于冥暗处开辟生路’之意,收为记名弟子。”
施苒静静地听着,仿佛能看到多年前浮梦山上的风雪,以及那位素未谋面的师祖慈和而坚定的身影。
“冥河入门时,我已出师,时长游历修行。他天赋极高,尤其对阴属、幽冥类术法领悟极快,但性子……自幼孤苦,又经历过太多冷暖,敏感多疑,甚至有些偏激。师尊对他极好,视如己出,甚至因为怜他身世,有时比对我更为耐心宽容。我那时……时长不在师门,又天生清冷,觉得师尊对他过于纵容,私下里对他反而不甚热情,也过于严厉,希望他能尽快立起来,不负师恩。”凌霄的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自嘲的波澜,“现在想来,或许正是我那时的‘严苛’,加上他本身的心性,反而让他觉得,在浮梦山,在师尊门下,唯有师尊一人真心待他,而我这个大师兄,对他却抱有偏见。”
“师尊陨落前百年,曾秘密前往‘古战场遗迹’数次。那里是上古大战的残骸,空间破碎,法则混乱,充斥着各种狂暴能量和危险遗族,但也埋藏着无数失落的上古秘辛。师尊是当时七宗公认最有可能突破‘合体’瓶颈,踏入更高境界的几人之一。他前往古战场,一方面是为了寻找突破契机,另一方面,似乎也在追查某种上古遗留的谜团。此事极为隐秘,连我当时也只知道师尊是去闭死关寻求突破,具体地点和目的,并不清楚。”
“最后一次,师尊离开前,将浮梦山事务托付于我,并留下半枚‘同心玉’,告知若有异状,玉碎即示警。他这一去,便是十年。十年间,音讯全无。直到某一日……”凌霄的声音微微一顿,即便过去了这么久,那一日的记忆依旧清晰如昨,“那半枚‘同心玉’,在我怀中无声碎裂,化为齑粉。”
“我当即按照师尊预留的、仅有我知晓的紧急联络方式,联系了巡天司高层,因为师尊当年是以‘协助巡天司调查上古秘案’的名义秘密前往的。巡天司的反应……很快,但派来的人,却有些奇怪。是一位我从未见过的副司主,带着数名气息沉凝、面目模糊的执事。他们确认了玉碎的消息,便要求我立刻带路,前往师尊最后传讯的大致方位——古战场遗迹外围的‘陨星峡’。”
“我心中焦急,未作多想,便随他们前往。冥河当时恰好在山门,听闻此事,执意要同去。我本不欲带他,因他修为那时尚未至元婴,古战场遗迹外围也危机四伏。但他以死相逼,言称师尊待他恩重如山,生死必要见尸骨。无奈之下,只得带上他。”
“我们抵达陨星峡时,那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恐怖的余波冲击,空间裂缝随处可见,狂暴的灵力乱流尚未完全平息。在一处断裂的古老祭坛边缘,我们找到了师尊……的遗骸。”凌霄闭上了眼睛,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冰霜与痛楚,“遗体……并不完整,周身布满了奇特的伤痕,有些像是空间撕裂,有些却蕴含着一种极其古老、仿佛能侵蚀法则本源的诡异力量。最致命的一道伤口在眉心,直贯神魂,那种力量……我从未见过,但能感觉到,它彻底泯灭了师尊的元神,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未留下。”
“那位副司主仔细检查了师尊的遗体,又探查了周围环境,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师尊在探索一处上古禁制时,不慎触发了未知的反噬,被禁制之力与暴走的空间乱流共同绞杀,形神俱灭。证据似乎也支持这个结论,现场残留的禁制波动与空间裂痕都指向意外。”
“我悲痛欲绝,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师尊行事何等周密,修为更是通天,怎会如此轻易陨落在已知相对安全的区域?而且,他遗体上那种古老诡异的侵蚀力量,与寻常的空间乱流或禁制反噬截然不同。我将疑虑私下告知了那位副司主,他却严厉告诫我,此事涉及上古禁忌,不可深究,巡天司自有定论,并命令我将师尊遗骸就地焚化,不得带出古战场,以免‘不祥之力’扩散。同时,要求我与冥河立下心魔誓言,不得对外透露师尊陨落的具体细节和地点,只说是闭关失败,坐化于浮梦山。”
“我虽不甘,但当时巡天司势大,那位副司主又出示了更高层的令谕,加之师尊遗体上的诡异力量确实在缓慢侵蚀周围空间,不宜久留。无奈之下,只得遵从。冥河当时……哭得撕心裂肺,几乎昏厥,对巡天司的命令并未表现出太多异议,只是死死抱着师尊一件残留的破损法器,不肯松手。”
“回到浮梦山,对外宣布了师尊坐化的消息,七宗震动,浮梦山上下哀恸。我接任掌门之位,忙于重振宗门,安抚师叔,追查之事不得不暂时搁置。冥河在师尊‘坐化’后,性情变得更加孤僻阴郁,修炼也更加拼命,甚至开始接触一些宗门明令谨慎修习的偏门幽冥法术。我念及他对师尊的感情,加之师尊陨落真相未明,对他多有容忍,只是暗中留意。”
“直到大约三十年后,我修为精进,对天地法则的感悟更深,回想起师尊遗体上那股诡异力量,越发觉得心惊。那绝非寻常禁制反噬所能拥有,更像是一种……带有目的性的‘抹杀’之力。我开始暗中重启调查,利用掌门权限和师尊留下的一些隐秘渠道,秘密收集古战场遗迹的相关资料,尤其是关于那种诡异力量的记载。”
“过程极为艰难,阻力重重。许多关键卷宗要么遗失,要么权限极高无法调阅。我意识到,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掩盖着什么。”
“而冥河,就在那时,突然叛出浮梦山。”凌霄睁开眼,眸中寒意森然,“他盗走了宗门禁地中封印的一卷《九幽录》残篇,留下字条,言称浮梦山虚伪,师尊之仇无人敢报,他要以自己的力量追寻真相与力量。我亲自出手追缉,在南海之滨与他大战一场。他那时修为进展神速,且手段诡异狠辣,与浮梦山正统道法已大相径庭。我本欲将他擒回,他却宁死不从,最后拼着硬接我一剑,坠入一处空间不稳定的海眼漩涡,不知所踪。我当时以为他已陨落……没想到,他不但活了下来,还加入了‘地蚀’,走到了今日这一步。”
静室内陷入长久的沉默。窗外,霞栖坊的灯火次第亮起,映照着逐渐深沉的暮色。
施苒心中波澜起伏,她没想到师祖的陨落背后,竟隐藏着如此深的迷雾与可能的阴谋。巡天司的异常反应、那诡异的抹杀之力、无形大手的阻挠、冥河的叛逃与转变……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
“师尊,您怀疑……师祖的陨落,与巡天司高层,或者与巡天司守护的‘某些秘密’有关?”施苒小心翼翼地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凌霄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缓缓道:“天地有枷锁,修士求超脱。然枷锁何来?何人设立?巡天司监察天地,维护秩序,其权柄根源,又来自何处?这些,在七宗高层,在巡天司内部,也并非没有疑问。只是,有些疑问,触及的可能是这方天地最根本的规则,甚至是……设立规则的存在。质疑者,往往无声消失。你师祖,恐怕就是发现了某些不该发现的、关于‘枷锁’与‘巡天司真正角色’的线索,才招致杀身之祸。”
他转过头,目光深邃地看向施苒:“冥河最后的话,虽未说完,但指向已经很明显。他投靠‘地蚀’,追求的所谓‘打破枷锁’,恐怕并非简单的破界飞升,而是要颠覆现有的、由巡天司背后力量维持的秩序。为此,他们不惜动用血祭这等极端手段,试图以力破局,或者……召唤、利用某些被这秩序所排斥、封印的古老存在或力量。而你的巡天令,因其特殊性与内在的‘古神遗念’,很可能就是他们计划中的关键一环,所谓的‘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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