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2/2)
她心底虽紧张,额头也布满了汗珠,但一双手却是比常人都要稳。
待缝完最后一针,陆老大夫目露欣慰地点了点头。
*
坤宁宫,一名头发凌乱的妇人疼得在床上翻滚,再无平日的端庄。
她并未注意到门被打开,也没听到外头有人走进,只是捂着脸不断抽泣。
宫人们瑟瑟发抖地站在一旁,谁也不敢上前,但谁也不敢怠慢。
进来的男子让宫人们下去后,在床榻前站了好半晌,妇人才终于察觉到来人。
她稍作迟疑,一双眼霎时变得炯炯有神,隔着华贵的床幔,充满希望地问:“亦寒?可是亦寒?”
男子没说话,只是轻笑了一声。
“亦寒,快救救母后!”妇人立时来了精神,控制住自己翻滚的冲动,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险些破音:“那些个无用的太医,只会给些无用的药膏。”
男子终于出了声,不悲不喜问:“母后这是怎么了?”
此刻狼狈不堪的妇人,正是楚国的皇后,顾亦寒的‘母亲’。
“不知是哪个小贱人,竟敢给本宫下毒!”皇后颤着嘴唇,抚上自己已然溃烂的脸颊,厉声道:“亦寒,你定要为母后找出真凶!”
“母后可疼?”顾亦寒垂低着眉目,使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皇后闻言,忍不住狠狠挠了挠骚痒不堪、满是血痕的面容:“怎能不疼?亦寒,你快给母后将这天下最好的名医叫进宫!”
顾亦寒沉吟了许久,忽地笑出了声:“你疼,那她呢?”
皇后挠痒的手指顿了顿,但没察觉出不对劲,而是道:“亦寒,快些为母后找药,若是再耽搁下去,母后这张脸怕是要毁了!”
“母后?”顾亦寒冷嗤一声:“孤的母亲,早已离世。”
“去边关一趟你怎的糊涂了?”皇后眼底闪过一丝为不可察的慌张,“你若是快些叫人为母后医治,母后自会好端端地活着。”
顾亦寒神色冰如寒冬的寒霜,冷冷道:“恬不知耻。”
在皇后尚未反应过来之时,他猛然掀开床幔,俯视榻上已然看不出面貌的妇人:“毒妇,你这般对孤的母妃时,可想过今日?”
皇后先是一愣,但很快声音变得比先前还要尖细,面目狰狞道:“是你!是你给本宫下得毒!”
*
慕安宁站起来的那一瞬,忽觉一阵头晕目眩,很快,耳畔便传来一道无悲无喜的声音——
“瞬移已开启。”
少女还来不及困惑,便感到周遭的天忽然暗了下来,暗到她宛若置身于一片虚无之中。
紧接着,天又立即亮了起来。
顷刻间,她意识到,她已不在楚国的军营。
而是...战场。
眼前硝烟弥漫,尘土飞扬,有着数不清的兵马,皆披着沉重的玄色铁甲。
慕安宁正站在队伍的最后,距离最后一排的将士,还有不小的距离,但她的指尖却是不受控制地轻颤了起来。
原来瞬移,便是在一瞬之间,跨越几十里地。
那系统究竟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将她送到战场。
总不能,是想让她死在这?
慕安宁望着周遭的场面,轻轻咽了咽口水,心头的不安逐渐蔓延开来,脚犹如千斤重地往后挪了一步。
眼前的将士们身着玄色盔甲。
众所周知,这并非大楚的兵,而是梁国的。
若是被他们察觉,有一个楚国人正站在他们身后,她不敢想,她将面临的将会是什么。
正当慕安宁整个人都紧绷在原地,无法动弹,身侧似乎传来一道细若蚊蝇的呼唤声——
“慕姐姐...”
“慕姐姐!”
慕安宁眉心微跳,艰难侧眸,但待见到人时,却是意外地睁大了眼。
洛芝嫣?
洛芝嫣见少女朝自己看来,眼底满是惊喜,招手让她过去。
慕安宁屏息看了看,洛芝嫣也同她一般,一人立在这一众兵马后头。
唯一不同的是,洛芝嫣的双脚上有镣铐。
但她仍心存顾虑,唯恐眼前的洛芝嫣是那系统派来蛊惑人的幻觉。
洛芝嫣鼓了鼓脸颊,见少女不过去,也没办法,只能继续轻声问:“慕姐姐,你怎么也在这?”
慕安宁没说话,只是暗暗观察着周遭,而洛芝嫣见状,急得想跺脚,声音大了许多:“慕姐姐!”
慕安宁眼皮一跳,待确定没人注意到她们时,终于走了过去。
是人是鬼,她或许还是得过去说上两句话,才能知道。
待少女终于走到自己跟前,洛芝嫣眨了眨眼,天真发问:“慕姐姐,可是淮哥哥让你来救我的?”
慕安宁原在打量眼前脚有镣铐的女子,听见这番提问,忍不住蹙了蹙眉,如是摇了摇头。
洛芝嫣用气声,狐疑道:“那你是来救谭文淮的?”
听见这个名字,慕安宁眼眸微动,飞快瞟了眼仍在原地的军马后,方才开口询问:“他在何处?”
“他应当还在那间牢笼中。”洛芝嫣的身子不禁颤了颤,眼底泛起些微水光:“那个古怪的男子,只将我一人带到了这里。”
洛芝嫣说到此处,双眼一亮:“所以慕姐姐,你也是被他抓来的吗?”
慕安宁不知她口中说得究竟是何人,刚欲解释,却忽被一声号令打断。
两人互看一眼,只见前方烟尘四起,杀声震天。
战马嘶鸣,蹄声如雷,骑兵们纵马驰骋,手中长矛如疾风骤雨,直插敌阵。
弓箭手们拉满长弓,箭矢如雨,划破长空,直射敌营,仿若乌云压顶。
而盾牌手紧密相连,举盾如t城,抵御飞箭。
慕安宁看了一息,便不敢再看了。
她竭力平稳心绪,给洛芝嫣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她们二人可以趁乱向后逃。
用不了多久,她们眼前将没有任何庇护,届时,她们两人必死无疑。
她想着,待到了空旷之处,便将先前顾戟给她的炮给放出来,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也不知...顾淮之此刻如何了。
洛芝嫣挪了挪脚上的镣铐,欲哭无泪道:“慕姐姐,嫣儿走不了。”
慕安宁垂眸看去,蹲下身,查看了一番脚镣后,忽地将头上的珠钗拔了下来。
上苍似乎在帮着她们,不多时,那脚镣竟就被她取了下来。
洛芝嫣目露讶异,心底难得对慕安宁生出一丝佩服,喃喃道:“慕姐姐,你这法子不错,我怎么就没想到?”
慕安宁被飞扬的尘土迷了眼,心头猛跳,却不敢再犹豫,拉着洛芝嫣,便转过身。
梁国将士的注意力皆在前头,应当不可能注意到她们。
若是注意到了,再差也不过被一箭穿心,但也比在这等死要好。
但两人提着裙摆跑了没几步,身后便有一道马蹄声传来。
没等她们害怕,一道阴测测的声音跟着传了过来——
“二位、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