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17(2/2)
像是一拳打进棉花里。
陷进去了。
宿僖鲜少有如此……后悔的时刻。
倘若桑夏还是从前的那个小小宫女,他轻而易举便能牵动她的心弦,也轻而易举能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里。
可他不甘心只在宫里做一个小小太监,他不甘心只留在淑嫔身边做一个不得主子倚重的太监。
宿僖想要权势,自打他失去所有后,他便拼了命想往上爬。
可为什么,明明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发展,他却如此后悔与不甘心?
宿僖望着桑夏,似是要将她彻底吞噬。
他的目光,竟比皇帝还要炽热,还要叫她的手脚无处安放。
桑夏忽然又想哭了。
她总觉得自己愚笨,分不清那些突如其来的情愫,对宿僖是,对陛下也是。
她这样,是不是很坏很坏?
桑夏屈膝,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脑袋扎进去,闷声道:“宿僖,别看了,好不好?”
瞧,明明是主子娘娘,却对他这样一个太监软语哀求。
如何叫人不滋生恶念。
宿僖目光沉沉,大胆地挨上她的床榻。
这里,皇帝能上,他为何上不得。
若是皇帝在这里,凭他对桑夏的爱重,定会用被衾隔开距离,以维系一派正人君子的形象。
换做从前的宿僖,也会这么做。
如今却再不愿遵循这些刻板教条,不愿当什么君子了。
他非但没有隔出距离,还将那厚厚的棉被扔得远远儿的,故意慢慢凑近桑夏,等她手足无措,想跑却被他堵在床脚,动弹不得,他再状似体贴地稍稍坐直,给她留出呼吸的空间。
这一番举动下来,果然叫她忘记了那些不相干的人,一举一动都被宿僖紧紧牵引住了。
宿僖颇为自得地扯了扯嘴角。
低头,桑夏睁大那双无辜的、雾蒙蒙的眼睛,小心翼翼望着他。
扬起的嘴角又飞速落了回去。
“小主,您在害怕什么呢?”宿僖故意问,“您在害怕圣上吗?”
“其实——”
“陛下喜怒无常,您害怕也是人之常情。”他打断桑夏的话,刻意引导,“从前贵妃娘娘盛宠,宠冠六宫,便是皇后也要低她一头,后来却不知怎的,惹了圣上厌弃,如今已经好些年没去她宫里了。”
这些事,桑夏从前只模糊知道个大概,却不曾细细问询过。
她得封昭贵仪之后,可谓一路顺风顺水,后宫嫔妃的打探通通被淑嫔拦下,去皇后宫中请安时也不曾遭到嫔妃为难,因而桑夏说是在宫中长大,实则对那些腌臜手段毫不知情。
宿僖骤然提起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听在她耳朵里,令她脊背发凉,哆哆嗦嗦想抓点什么在手里,除了身后的靠枕外,就只有宿僖还在她身边了。
她便想将靠枕报在怀里,可手刚伸出去,就被宿僖捏住了手腕。
“小主,手脚怎如此冰凉。”明明是他将人吓成这个样子,这时候又装起好人来,主动替她暖手,还颇为自然地低头蹭了蹭她的手背。
太、太奇怪了。
桑夏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容不得她多想,宿僖又进一步凑近,同上次一样,含住了她的指尖。
却不只是唇舌了。
她的指腹被什么东西轻轻咬住,指尖又被一样柔软湿润的东西触碰,她想要将手抽回来,却被吓傻了似的丁点儿不敢动弹。
就好像,被阴冷的毒蛇缠住,只要她敢展露一丝挣扎逃离之色,原本还只是缠绵的毒蛇便会将她彻底绞杀。
她又急,又恼,偏心又跳得厉害,到最后,实在捉摸不透,颓然地放弃挣扎。
他可是宿僖呀。
桑夏这么对自己说。
宿僖不会害她的。
——宿僖当然不忍心伤她一分一毫。
抛掉那些无谓的自尊,抛弃那些可笑的坚持,在她面前,宿僖只不过是一个丢了心的可怜人罢了。
指尖湿润。
终于,他止住动作,神情异样地满足。
*
被这么一闹,先前皇帝带来的悸动早已被抛之脑后,桑夏迷迷糊糊被引导着,神志再次清明,已到了晌午。
宿僖将她扶起,轻柔地梳顺那一头青丝。
桑夏坐在铜镜前,尚未完全平复心情,胸口微微起伏,透过铜镜与站在她身后的宿僖对视,抿了抿唇,有些不开心。
是在朝他使小性子吗。
换做从前,遇到这样的情况,宿僖只会在心中暗叹一声蠢货。
可今日他好不容易令她“回心转意”,此刻只余欣喜,再不见旁的心思了。
他甚至有几分得意地想,她从来不曾向皇帝使过小性子,她到底待自己更亲近些。
这样无用的攀比,令他心境骤然开阔起来。
于是他颇有耐心,甚至可以说宠溺地低声耳语:“小主,在想什么?”
声音吹过耳边,酥酥麻麻,桑夏不自觉侧头躲了一下:“没……宿僖,你、我们,我们这样,真的好么……”
便是她再不通男女情事,到底不是养在深闺一无所知的少女。
从前,隔着帘子,她甚至影影绰绰瞧见过皇帝与淑嫔在一起的模样。
也是同方才一般,两个人挨得很紧,交叠着倒在床榻上。
忆起往事,桑夏红了脸,又有几分不安。
“宿僖,我们以后……不要这样了吧。”
宿僖原本轻松的心情荡然无存。
她鼓起勇气接着说:“我是陛下的妃嫔,不能、不能再接触外男了……”
宿僖眯了眯眼。
他耐心地等桑夏说完,将“外男”两个字品了又品,温凉的手指撩起她耳侧的一缕长发,在手指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