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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魏平离开江陵,一切就透露着诡异的气氛。
荆白雀遂将入城时与魏平相逢,并经由他的说法查到太学生和刘府家将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与他听,并问道:“你是不是给魏平写过这封信?这个家将你可相熟?”
“信是真的,我确实考虑过把华襄带到颍川来,毕竟华襄在山里待了那么久,不定能再心平气和待下去,迟则生变,倒不如放到眼皮子底下,有风骑和曹叔他们,白衣会也无法伤他。至于家将,”司马文善摇头:“这几年刘裕升迁极快,又曾用兵,人事变动极为频繁,别说我离开江左已有好些年,就算我连年在此,别府的人,也不一定能认得全。”
荆白雀只能失望地垂下眉眼。
司马文善又继续道:“想必是龙孙在门前捡到了这张伪造的纸条,一路调查,却发现我已入狱,设法施救失败后被带累。他的身份不入廷尉狱,定是关在建康府衙的牢狱里,若有机会,还请带你进来的人多给他照拂,毕竟他在雪山伤未痊愈。”
“我来想办法。”荆白雀一口应下。
“刚才我听你说,那太学生带着白衣会的衣物,还被易容高手灭口,难道真的是白衣会的人动的手?毕竟只有他们一直在找华襄。”司马文善思忖着。
荆白雀道:“侯府传来消息,没有找到桓照的尸体。”
“桓家之乱为刘裕平定,桓照必是想要刘裕死的,我在江陵审问冯翠翠的时候,她说过他们密谋要杀刘姓之人,恐怕正是刘裕。”司马文善忽然紧紧握住她的手:“你千万小心,他恐怕还活着!”
“好。”荆白雀反握住他的手:“那中毒案……走之前刘裕和你说了什么?你们是不是喝过饯行酒?”
“是,是喝过,我猜也是饯行酒出的问题,就是要我活着刘裕死,才能坐实我的罪,难不成是那个家将在别的地方做了手脚,让人误以为是酒水中毒?”司马文善目光沉了沉:“或许这是突破口,也许顺藤摸瓜,能抓出白衣会的奸……”
荆白雀冷不丁开口:“你就没什么别的要跟我说的?”
司马文善疑惑,静静望着她。
“……我记得在雪山的时候你食指上有个指环。”
眼下却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下狱时犯人的随身物都会被搜走,腰珮玉冠骨韘之流自不在话下,他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这么问,眼睛半眯起:“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戒指,你如果喜欢,我给你做一个,等我们成亲的时候……”
荆白雀忽然把手抽了出来:“你还不知道吧,以前刘裕对入口的东西还没有那般严苛,毕竟战时条件不允许,但这两年却实在谨慎,如果他这么容易被毒死,桓照早就解决掉这个麻烦了。”
“你太着急了,太着急推到他身上,和你从前办案眼见为实的要求截然相反。风翠翠已经死了好几年,白衣会的人至今都没能得手,岂会如此轻易混入刘府,在战场上趁乱刺杀他恐怕还要来得更容易。”
“且刘裕这样的一代枭雄,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又岂会纵容手下的士卒迷信鬼神,尤其是他的弟弟弟媳还差点因为装神弄鬼名声扫地,甚至丢掉性命,以他治军威严,家将中若有白衣会的信奉,不容你出手恐怕已人头落地。”
司马文善双肩微颤,往后让了让。
她又继续道:“酒壶带出来,出府前必然着人试验过,别在马上,又不曾离开他的视线,不可能有机会,也就是说,要么毒是刘裕自己下的,他明知有毒故意带出来喝,但这样你也应该中毒。”
“要么毒就是在你们见面的时候下的,见面的时候经你手或者他手,但刘裕如果要陷害你,他得拿命赌,你不是已经在联系旧部了么,以他的政治素养难道一点也想不到,一点也没有防备,不怕你趁他病夺他权么,没必要。”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毒真的是你下的呢?”
——
司马文善凝视着她的脸,无声一笑,什么都没说。
荆白雀握住牢房木栅栏的手用力一收,在潮气腐朽的木头上印出深深的指痕,当司马文善什么都不反驳时,她心里说不出来的发慌,需得连着深吸好几口气,才能稳住心神继续对质:
“来的路上,我和刘义真先去查看了物证,在酒壶皮套绣花一侧发现了一个细小的孔洞,小到如果不把皮套剪开,不用手一寸一寸摸,寻常人的目力根本无法注意到。”
“我一开始也以为是那个和白衣会有牵连的家将所为,但那至少需要媲美江湖一流高手的武功,就算以针刺,也不一定能扎出这么细的孔,当中必有奇器,思来想去,这世间唯一能办到的就是——千金不换的绕梁丝。”
司马文善目光一变:“难怪你问我戒指。”
“绕梁丝缠在你的骨韘里,骨韘戴在你的食指上,而你握酒壶时食指正好在绣花一侧,位置符合。无论是送别,还是刘裕试探你,都会让你先喝,当你从刘裕手中接过酒壶时,你先饮一口,全然无事,他自然放心,等交接给他时,再用手指轻碰壶面,刺破银胆,让毒液浸入酒中。”
“只要无法确定毒在什么时候下,用什么方式下,廷尉就无法定你的罪,所以你现在才会还在大狱里。”荆白雀垂下眼睫,呼吸都在颤抖:“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刘裕?”
“为什么?”司马文善低低笑了一声:“阿雀,你是不是觉得我有时候说话很奇怪,华子也跟你这么说过吧,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其实来自未来,不久之后,刘裕就会代替司马家,拥兵自立,不是桓玄代晋的昙花一现,而是彻底取代!”
“这个理由充分吗?若我不杀了他,宗室凋零,我们将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他手臂舒展,下巴微擡,露出她从没见过的充满野心的眼神,和雍容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