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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曹始音摇头:“距离太远,湖边又无遮蔽,不便近前。我与老裴只在栈桥外等着,他们谈话并不长,之后饮酒饯别,君上气色甚好,太尉大人亦神色如常,我还和老裴说他们谈妥了倒是皆大欢喜。”
那时看刘裕如此好说话,他还想着君上依然深得其心,若是知道后续会发生什么,他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让他们接触,那样刘裕就不会中毒,君上也不会被构陷下狱。
曹始音接着道:“后来,君上令我留在颍川主持事务,自己则带着老裴西去,只道快去快回。”
荆白雀问:“没有别的了?”
曹始音摇头,又忽然改口:“若非要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就是君上走之前突然让我联系旧部,不只拏云台旧食客、风骑,还有从前北府军中的一些兄弟。老实说,君上走的这些年,连拏云台都放手不管,更不要说朝中之事,倒是我还想着趁君上这一次回来,联络从前的一些旧人聚一聚,当初不少人因他盛名而来,而后又因他离开后,另谋去处。”
“我们连着劝了好久,君上起初都不太愿意,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些人前来登门,都被他一一回绝。就在我和老裴准备放弃之时,有一天他突然回心转意,直至巢湖一别,西去之时,却是彻底松口。”
荆白雀感到奇怪,联络旧人,尤其军中兄弟,无非想召集旧部,重建势力,他这究竟在打什么盘算?他又和刘裕谈了什么?他是否还有自己的计划?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有见到他当面询问才可获知。
——必须要去一次天牢!
荆白雀暗自决心。
“后来的事荆女侠你应该知道了,君上归来前给我发了令信,但并未在颍川周转,而是直接自铜陵东去建康,但一入城便被埋伏的官兵拿下,究其根本,就是他走之前单独见了刘裕一面,在场那么多双眼睛,也只有他与刘裕近距离接触过。”
他话音未落,门板忽然一响。
“谁?”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荆白雀拔刀,闪至门口,却见青色的衣袂先飘了进来,她又将刀背了回去,瞪着眼睛看晁晨施施然将门关上。
“是我。”
曹始音服了软筋散本就四肢绵软,差点没站稳脚跟摔个趔趄:“君……晁……”
晁晨道:“老曹,好久不见,不过我不是来跟你叙旧的。”
屋子里的年轻人都很莫名,只有几个老人,眼眶登时红了,看他先是按了按荆白雀的肩道:“这是我徒弟。”随后又朝外瞭了一眼:“门外的守军都是从沙场下来的老兵,很是警觉,引开他们那点时间不够你问话的,好在后山有一处溪涧,看似清浅水缓,实际青苔湿滑危险,跌一跤得卧床休息,我便堂而皇之进来叫你离开,省得再把他们引开一次,让你出去。”
四下默然。
晁晨笑了笑,又拿出一只小瓶子,抛给曹始音:“老曹,软筋散的解药你先拿着,什么时候用就看你了,我们会想办法救你们的。”
曹始音抹了一把脸:“您来了我就放心了。”
晁晨又问:“都说完了?”
荆白雀点头。
“那就走吧。”
两人便往外去,曹始音懵懵懂懂想起一事,追到门边拉住荆白雀的手,给她塞了一管蜡封的密信:“先前我不是说,君上回来之前给我传了令信么,要我把这个交给风骑的首领。风骑并不常驻在山上,有自己的营地,我告诉你具体的位置,要劳你设法把这个信送出去,但切记,小心为上!”
“拏云台最初为宗室所创立,不同于江湖人,破格有一支自己的军队,这支军队后来在桓玄篡晋时被迫解甲归田,直至君上北征燕国立下战功,又重新聚集,如果有人要对付拏云台,他们首当其冲,我想风骑此刻多半已经被羁押。”
——
晁晨和荆白雀前脚离开青萍馆,新的守卫后脚轮岗过来值守,他们先开门看了一圈,确定曹始音一干人等都在,放下心来。
荆白雀边往飞星阁赶边同晁晨讲起方才曹始音说到的始末,待走到飞星阁前时,忽然停下脚步:“晁先生,你不觉得奇怪么,站在阿善的角度,既然都谈妥了,为什么还要下毒?而且你下毒后还会回去自投罗网么?”
晁晨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都已经怀疑是白衣会作祟,栽赃嫁祸了吗?”
荆白雀沉默片刻,续道:“是,这么看来,下毒的肯定不是他,我只是觉得仍旧不太对劲,我不想放过任何一种可能。”
晁晨看她犹疑不定,猜到这种不对劲的推测可能并非出于客观事实,而来自唯心推论,所以没有急声催促她,只将她往草木后的阴影处带了带。
“快两个月了……”
荆白雀用力抠着拇指上的茧子,差点撕出血来:“从他被抓到现在,快两个多月了,唯一消息的传出竟然来自老……龙孙,而且也不是关于他,是关于华襄,这很奇怪,这几乎在说明他已经放弃抵抗。”
晁晨心神一震。
他们都是性格坚韧,绝不轻言放弃之人,除非这事真是他做的,他认罪伏法,但这与先前的推论便又相背离。
荆白雀的话幽幽飘荡在黑夜中:“他没有武功,尚且没那么容易低头,何况他已恢复武功,就算千万禁军围捕,下狱前怎么也能闹出一些动静。而且,我认识的他,无论案子多棘手,他都从容不迫,他离开前都记得让曹始音召集旧部,难道只身入建康连一点警惕都没有?”
“还有老曹说他本无心朝堂,但怎么突然就回心转意了?是什么改变了他的想法?那段时间他关在屋子里究竟在做什么?”荆白雀说着,擡起手,一枚钥匙在月下泛着冷光,那是她从曹始音那里要来的,一切问题的答案。
几乎在那一瞬间,荆白雀放弃了救刘裕令其佐证的路,曹始音都说,人家请了洞庭的神医,外加整个晋国经验最老道的太医会诊,然而都束手无策,他们两个不通岐黄之术的人,也就不敢再托大,他们只能寄希望透过现象深入本质,通过底层逻辑来确定这一盘棋的最终目的,以最终得利来反推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