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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有自己的本事。”师昂摇了摇头,没接他的揶揄。
经生刚来帝师阁的时候,身无分文,白雀又走得突然,他被带去剑川禁地后,也用不着钱,但师昂离开以后,他在剑川有时也待不住,便慢慢大着胆子和阁里的先生熟络,秘密跟着他们离开三山四湖游历讲学,不过道是没悟到,钱倒是赚了不少。
他虽与小公主没有任何干系,但这一点手艺倒像是一脉相传。
经生发到最后,手里还剩了一件,左看右看,终于想起来缺了谁,便走到师昂跟前悄声问:
“前辈,那位林先生还没回来么?”
师昂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芥子的首领,便要离席,这时,师家兄妹过来一左一右拉住他的袖子,小楼连苑里几位先生都在请他去说别岁的祝词。
他便与经生道:“再等等。”
话音刚落,林初桐满载风雪走了进来,他身上的寒气差点掀灭纸灯笼。
“出事了,江左出事了!”
“东武君被抓了!”
荆白雀失态,闪身挤到前方,难以置信地盯着林初桐的脸:“被谁抓了?”那个名字几乎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刘裕?”
“抓他的人还真不是刘裕。”虽说如今能动司马文善的人并不多,但荆白雀的猜测却是失了准头,初桐摇头道:“他被下了天牢,上个月的事情,瞒得相当严实,而刘裕……据说已经在府中躺了好几个月了,说是中毒,而东武君被抓的原因是,是——毒杀当朝大员!”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荆白雀惊恐地往后退,背上的刀撞在庭燎上,发出刺耳的尖声。
“冷静些!”
公羊月翻过栏杆,将她拉住。
晁晨不由看向正中,沉声分析:“上个月?那就是一回去就被抓了,他武功已经恢复,就算江左有千军万马等着他,他也不可能束手就擒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身后还有整个拏云台!”当初桓玄进京对付他时,他也因此遭受江左兵马围捕,但也突围而出,他便又道:“只说明刘裕中毒在前,对方手里有铁证,江左的人早就设下埋伏,只等他东归!”
荆白雀突然抓向初桐的大臂,既没有问谁出面指认,也没有问司马文善的情况,只颤声道:“刘,刘裕死了吗?”
“刘府秘而不宣,已几月未理政事,若情况属实,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个冬天!”林初桐脸色很差。
荆白雀却坚定地说:“刘裕不可能死!”
其他人都疑惑地看着她,她却因为痛苦,根本没有注意,只自顾自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和阿善认识那么久,他不会无故杀人,而且如果刘裕死了,那么……”她眼神无比茫然:“……阿善这几月不在颍川,就算秘密出行,应该也有人证,那么刘裕不该是这段时间中毒,只有更早。在雀儿山时,裴拒霜说过,阿善离开前刘裕要他去建康,他没去,两人曾在颍川碰头。”
“难道是那个时候?”
荆白雀眼前一黑。
当然,也有可能真的是阿善动的手,他此次回去,不就是要解决所有的问题,如果刘裕死了,也就没人能拦住他,但若他真动了手,又何必赶在这时回去呢?
如果以上两种推论都不是,那就是有人杀刘裕嫁祸他,她本来以为刘裕此人野心勃勃,是危险的源头,但现在看来竟然还有别的危机?
如果是这样,能救阿善的,恐怕还只有刘裕!
她下定决心要去一趟建康。
当夜,几人于太簇堂商议。
公羊月自是要陪她去,但荆白雀却恳请他回一趟敦煌,尽快和幽人接头,他们这点人手,单兵作战极强,但对上朝廷兵马,不过以卵击石,她需要更强力的后盾以及支援,左思右想,能动用的也就三十六陂。
但这万万不够,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想去找拓跋嗣,只要能救司马文善,什么她都做得,但冷静下来后,又庆幸自己没有冲动。
事关两国,司马文善恐怕也不想牵涉别国。
公羊月看在眼里,虽有千万个不放心,但还是应允了她的要求,并将晁晨推给了她,晁晨并未推辞,风雨欲来,他这十数年久居关外,倒也想回去看看故人故地。
经生对此很紧张,但在他开口之前,被扔给何夫人带走。
不等师昂开口,荆白雀抢先请他留在阁内坐镇,一来,拏云台当初建立的初衷,乃是专政的司马道子为了对付门阀世家,而扶立效忠宗室的江湖势力,本就用于牵制与谢家等世家交好的帝师阁;二来他们与此事无所关联,不必卷进来,荆白雀也还不起这个人情,出了事,她还是想自己上,自己顶不住再说。
既定了下来,几人便早早回屋休息,小楼连苑就此散去。
翌日清晨,阁中上下相送,等人乘舟出了芦苇海后,何开怀终是忍不住问,是否需要帮忙,师昂却摇头,只让阁中上下严阵以待,何开怀无奈离去。
上一次如此紧张,还是桓玄兵围三山四湖时,他敏锐地感觉到,新的时代将要到来。
师一心陪师昂站在风里:“师弟啊,这一次,帝师阁这艘大船可还能平稳地靠岸?”
师昂默然,许久后才道:“这世间没有不变的江山,只有流水的王朝,你我之后,这大泽,恐怕要彻底成为世外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