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2/2)
繁重的喜服解下,倒也没费太过工夫。
今日他不欲似往日里同她相闹,指尖慢慢掠过她肩头,又滑至她腋下替她褪掉了衣衫。他把她抱到了怀里,她只剩下一件薄薄的红肚兜,胸口起伏着那柔软的料子,呼吸微微有些重。
绣着并蒂莲的红肚兜将她的脸色也映红了,滕越抱着她的手却没松,直到将她缓缓放在了枕间,她的呼吸又重些许,他却摩挲着她的腰间轻轻安抚了她,又等她整个身子都柔软下来之后,俯身亲在她脸颊,在她含羞轻颤中缓慢步入。
... ...
喜烛稳稳烧到了尽头。
邓如蕴翌日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竟没躺着什么人。
她根本不知他是何时起身离了房中,还以为自己睡到了日上三竿,不想,换上大婚第一日的喜衣,起身叫了秀娘一问,也才刚刚天亮没多久。
但侍卫唐佐却来跟她说,“夫人,将军早早起身,提了箭出门去了。”
提箭出门?
邓如蕴莫名回头看了一眼房中,发现墙角里放着的那篓她捡来的箭,不见了。
邓如蕴讶然,问了唐佐,“那他... ...出城练箭去了?”
唐佐说是,“将军说,去了从前的练功场。”
从前的练功场?
邓如蕴想了想,也出了门去。
她一路沿着曾走过无数次的道路,熟悉地一路前行,直到城外的小山坡上。
今日的山上也起了一层薄薄的山雾。
邓如蕴往那熟悉的地方走去,远远地隔着林木,就看到了站在空地上提着弓箭的男人。
男人也同她一样穿了大婚的喜衣,于山雾中异常显眼,但她没叫他,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他,笑了笑,轻手轻脚地绕去了他的身后的坡上。
那里长着一颗粗壮的柏树,几年过去依旧挺立于此。
邓如蕴熟门熟路地走到了柏树边,将身影藏在了柏树后面。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曾在这里藏过太多次都没有人察觉,邓如蕴只觉她虽然长高了一些,但老树也又添了年轮,未必就会被练功的人发现。
她她还探出半边脑袋,似从前一样瞧着他,看见他果然从那篓里取了箭出来射。
可不知是不是用惯了长箭的缘故,那些少时的短箭反而令他有些不适应,左右摆着在找他舒适的姿势。
邓如蕴看着暗觉好笑,但似从前一样远远地偷偷看着,没有出声。
可她看着他将手中的箭转来转去,好似也寻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可怎么就是不射出去呢?
邓如蕴挑眉疑惑,发觉他好似要转身,赶紧收回脑袋,在老柏树后面藏了个严实。
空地里。
滕越不是来射箭的。
他今日早早醒来就睡不着了,想起她昨晚说的话,心里不由想了一个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他想了许久,却始终没有答案。
彼时在金州,他的确练功练得专注,那时一味想着父兄都离开之后,靠他自己也要杀出一条向上的路来。
可饶是如此,他就一点都没有留意到蕴娘的存在吗?
就算是她藏得掩饰,他就连一片影子,一丝动静都没有发现吗?
他早间提着旧箭矢来了这里,但箭矢射了一遍又被他收回到箭篓里,他都无法从记忆里翻找出来关于蕴娘的一点痕迹。
滕越多少有些失望,听着不远处有声音看了过去,见是个两个年轻的樵夫从附近路过,便把箭收了回来。
他轻叹了一气,想着时候不早该回去了,但目光掠过那两位樵夫,倒想起了曾经也有一位老樵夫,经常从这里上山打柴,有时见到他,两人会随意谈上两句。
他忽然想起有一年,老樵夫走到这里看见他,往周遭看了一眼,忽的嘀咕了一句。
“今日就一个人?”
这话正好顺风吹到了他耳里,他不由问了一句。
“大伯在说我吗?这里一直都只有我一人。”
他出声说去,见那老樵夫似在掩饰什么,连忙道了句,“是了是了,只有你一个,再没旁人。”
话是这么说,但滕越却见他往他身后坡上瞧了一眼。
他也瞧了过去,那里生着一颗老柏树,比旁的树要粗壮许多,他略一思量,隐约觉得那柏树后面似乎时不时有些动静,但因着离得远,他未曾去看过。
他低声问了老樵夫。
“柏树后面是不是藏人了?您莫怕,若是有贼人,我这便拿箭去射了他!”
他说话间攥紧了手中的弓箭,樵夫却紧张了起来。
“呀呀!快放下箭,那处没人没人!”
他却皱眉,“可我隐约感觉那边似有些响动。”
他这么说,樵夫道。
“是有响动,但那不是什么贼人,是、是一窝野兔!我早先就发现了那窝野兔,但没舍得抓,想着还不至于吃不上饭,就让它们活着吧,就在那老柏树下。”
他说野兔怕受惊,“好不容易找个窝不容易,你别过去了,再把兔儿吓跑了。”
那天老樵夫叮嘱了他好几句,别去把兔儿吓跑了。
他听老樵夫如此说,便也提箭过去,之后也确在附近见过野兔,便猜想就是老柏树下的那一群,也没有亲去探过。
可那树后,确实时不时有些动静,可这些都随着滕越随军迁去旁处之后,渐渐遗忘在了他的记忆里。
今日,他忽的想了起来。
想起柏树后时不时的动静,想到彼时老樵夫的紧张神情,也想到了他嘀咕的那句话,“今日就一个人?”
所以原本,该有两个人,是吗?!
滕越忽的转身,擡脚就往那坡上的柏树后走了过去。
莫名地,他脚下放轻,怕惊飞了好不容易落在他手里的蜻蜓。
只是等他脚步近到了树冠的阴影下,他忽然在那树后,看到了一片被山风吹来的大红裙角。
滕越倏然一步上前,他转头在那阔大的柏树背面,看到了妻子熟悉的身影!
“蕴娘... ...”
她好像没听到他走来的脚步,他就这么突然出现,她不由地惊讶睁大眼睛。
“你怎么找过来了?我、我没发出动静呀?!”
可滕越却定定看住了她。
他心下一阵阵发烫,烫到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原来她就是老柏树后小兔,是老樵夫说的,让他悄悄地,不要惊吓到的小兔... ...
滕越鼻头骤然一酸。
是,她没发出动静,但是他找到了她,他翻遍他的所有记忆,他把她找出来了!
她是他的小兔!
下一息,他忽的将她高高抱了起来。
邓如蕴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他从柏树下抱到了他习武的空地上。接着他哨声唤了苍驹前来,他直接将她举到了苍驹上,而他从她身后翻身上马,就带着她一路飞奔下山。
“去哪?滕越你要去哪?”邓如蕴急问。
瞧着不是回家的方向啊?
苍驹一路向南跑去,最后停下了城南河边的合欢树下。
邓如蕴被他拉着径直到了神树前。
他到这时才开了口。
“树神在上,凡民滕越想许一愿。”
邓如蕴转头看去,听见他缓声开了口。
“越听闻滚滚红尘有三千世间,有来有往,有去有踪,彼此之间或有交错重叠... ...不知娘娘能否通往别世,通往过去,通往我们的少时。”
合欢树下,滕越转头看向妻子,又缓缓闭起了眼睛。
“若有机缘,请求娘娘在那一世降下一片落叶,请就降落在那个少年将军的发冠上,提醒他不必孤独地一味往前。”
滕越反手握住了妻子的手,邓如蕴擡头看向了他的侧脸。
她听见他道。
“让那少年就回头看一看。他会知道,有那么一个小姑娘,始终陪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