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2/2)
袁鸿垂下眼来,“既如此,我只好把希望放在中凌王的身上了,但中凌路远,并非几日就能到的。”
便在此时,他得知了中凌王将“中凌”改为“中卞”,不仅发了号令全力围捕北凌大殿下,还抓了不少战场上的俘虏带回皇城。
是尹晞若告诉他,一切都是中卞王的阴谋,中卞王野心勃勃,早就生出要吞并他们的心。中卞王只是假意同他们两国交好,其实早在攻打他们北凌之前,就先用手段灭了西凌。
西凌是弱国,本就容易攻破,中卞王派了慕池松去偷袭,北凌根本毫无所觉。
即便兵临城下的那日,北凌王依旧不知西凌已经没了。
不用想也知道,北凌的陵宫之所以出问题,动手脚的恐怕也是中卞王。
袁鸿目光从远方撤回,低吟道:“那时,母亲发现了中卞王的野心,便带着弟弟和晞若他们想逃,君炀老将军被慕池松暗算死在了战场上,星年死守国门,一直护着父亲母亲和我弟弟。”
袁鸿猜想,也许就是那时,君思年才远远的见了他弟弟一面。
卫夏烟听着这些惨烈之事,神情也越发悲凄,“可是他们最终……还是没有逃过是么?”
她想,这便是袁鸿如此哀痛的根节吧。
袁鸿默默点了下头:“之后的事都是晞若告诉我的,他们护着我父亲母亲和弟弟一路逃亡,星年在途中受了伤被慕池松扔到山下,生死不明。而禤赢也带着被火烧伤的玥开逃了,他们死的死跑的跑,最后谁也没注意到父亲母亲和弟弟的去向,这件事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袁鸿似是自嘲的笑了声:“我知道,其实我也不必心存什么侥幸,这许多年,我隐忍蛰伏,暗中集结势力,中卞的官员能杀便杀,那些旧识也能寻就寻,但我从未放弃寻找我的家人。”
他带着人反反复复在战后的北凌和西凌处找,始终没看到关于家人的任何踪迹。
若他的父亲母亲还活着,弟弟还活着,他们早就该遇上了。
袁鸿擡头看向卫夏烟:“最初不知道这些的时候,我确实存了一丝奢望,母亲那么护着弟弟,她又是那般能人,应该会有办法保全弟弟的。我一直坚信着弟弟没有死,又听说中卞王活捉了些母亲的徒弟,便希望弟弟……也能被他捉去。”
至少那样,还有一丁点生的希望。
而且辰儿那么小,中卞王应当不至于也要了他的命吧。
可尹晞若浇灭了他心中那团火和希望,中卞王杀人不眨眼,怎会给自己留下这样的祸患。
即便真抓到,也早一剑杀了。
在了解了中卞王的作恶多端之后,卫夏烟也觉得,袁鸿的弟弟应该没有生存的希望。
袁鸿说罢,有些郑重的看向他们,“其实我原名景鸿,景是我北凌国姓,之所以隐姓埋名用了‘袁鸿’二字,也是因为我母亲姓元,但非我这个姓氏的袁,而是这个——”
他说着,认认真真在石桌上写了一个“元”字。
袁鸿如此坦言,卫夏烟思了思,也交了底:“我其实也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大抵是失了记忆,我只知清醒过来的那刻就已经成了中卞的流放犯,同行的姐妹们告诉我,我是中卞宫里的膳房宫女,更多的,我也想不起来了。”
她说着,忽然想到那书中提起的“公主”。
“袁公子,敢问北凌王后只生了您和二殿下两个儿子么?”
“是。”
袁鸿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坦诚相告。
卫夏烟琢磨了下:“就没有……公主之类的?”
袁鸿:“没有,我北凌是一夫一妻制,我父亲也只有母亲一位妻子,母亲先是生下了我,之t后又过了许多年才生了我弟弟,北凌宫确实只有我和弟弟二人。”
卫夏烟知道,他们一路上多次遇上袁鸿,袁鸿即便不是男主,也定和书中主线的剧情有关。
那位女主又是亡国公主,周边的小国先不谈,如若北凌没有公主,难道说那公主是在西凌?
她正暗自思忖,袁鸿就先一步道:“不过要提起女子的话,西凌倒确实有一位小公主来着,因着母亲与西凌王后交好,两国又离着近,西凌的小公主还来过我们北凌几次。”
“那她会不会没死?!”
“袁公子可曾见过那位小公主么?”
卫夏烟突然激动起来,问出这句时,连脊背都挺直了些。
袁鸿被问的一愣,茫然道:“见过一两次吧,我那时忙于宫中事务,并不曾和那小公主有什么接触,但西凌都没了……想来那位小公主,也应当不在了。”
袁鸿有些唏嘘。
不。
她没死。
卫夏烟敢笃定。
那位西凌公主不仅没死,还被反派捉了去。
也不知故事的结局是怎样的,她有没有成功复国,如今,她又在哪儿呢?
其实对于袁鸿所讲之事,卫夏烟除了能够共情他们的痛楚之外,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若西凌和北凌如此容易就被灭国,中卞王何必伪装多年,又是结盟,又是帮衬,又是称兄道弟。他们的实力并不如中凌,而西凌的弱不仅不算助力,还可能根本就是北凌的累赘。
中卞王想要得手简直易如反掌。
根本无需算计。
但她没有将这疑点曝露出来,一个是不确定自己猜的对不对,一个也是因为今晚袁鸿的状态,确实不适宜再往深了谈。
二人对坐沉默半晌,卫夏烟才记起身边还坐了个景元白。
不过景元白的性情似是难以共情什么,她也不觉得这少年在听到这些事,会做出什么反应。
原以为景元白还在闭目养神,可她一回头,少年却早就醒了。
景元白撑着头的懒散姿势并未改变,只是眼神有些冷戾。一只白蝶从少年面庞拂过,近乎透明的羽翼扫过那淡淡印记,印记就变得更红了些。
景元白漠然的看着袁鸿,面上也没了笑意。
卫夏烟觉得他的样子有些不太对,便转过来些,轻声问道:“景公子,在想什么?”
景元白未言语,而卫夏烟问完之后也有些讶然。
刚刚袁鸿说了什么?
“景”是北凌的国姓。
她想到这一点时,袁鸿自然也想到了。
或者说,袁鸿在第一次知道少年名唤“景元白”时,心中就存了疑虑。
卫夏烟总算明了,为何就连君思年,银栾在面对景元白时,都会多谢谦让,起初她只以为是他们年纪小,君思年和银栾不同他们一般见识而已,现在想想,都是因为景元白姓景。
可景元白为什么姓景?
她和袁鸿一同望过来。
袁鸿见景元白的视线带着轻微敌意,虽不知是哪句话惹到了这位小朋友,但仍执着的问了句:“小景,你能说说……你为何姓景么?你家父是谁?又身在何处?”
从前袁鸿心有顾虑,因为自己也存了秘密,所以并不愿强迫对方说些什么。
可今日许是酒喝的多了,亦或是灭国的真相令他受了很大刺激,袁鸿很难抑制自己的冲动。
不过他问完,也有点后悔。
看景元白的样子,似是压根就不会理会他。
可少年听他问后,却微微笑了,面上的戾气消下去三分,随即扔出一句话来:“我的姓氏,自然是自己取的。”他幽幽坐直些,目光淡薄道:“谁知景字是国姓,我觉得好听,便取来玩了。”
这个答案太过随性,也不真实,袁鸿和卫夏烟自是不信。
景元白却站起身,绕着月下踱了几步,少年转过头来,笑得明媚:“袁鸿你绕来绕去,无非是想知道我从何处来,又是个什么身份。”
袁鸿被参透心事,也不藏道:“对,我想知道,因为你的——”
他似是还想在说什么,却不等继续,就被景元白给打断了。
景元白微扬了下眼,目光落在二人身旁空白处,坦然道:“我是慕池松的儿子,是庶出,但我讨厌慕这个姓,便也不想要他们取的名字。”
说着,少年又笑了下:“怎么,很失望?还是觉得同我这个怪物为伍,恶心了?”
“小景,你不要这样说。”
袁鸿不知触到了景元白哪根神经,忙起身想要解释。
景元白扯了扯嘴角:“慕府的灭门案是我做的,我就是喜欢看他们求助无门的丑样子,一层一层撕掉自己的皮,看着自己的血流光,他们要感谢我,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看到自己的骨头是什么样,你说,他们到底该不该谢谢我呢?”
少年笑着说完,眼中却泛着腥红的空洞。
他的样子有些怪异也有些疯,袁鸿想过来安抚他,却又不太敢上前。
景元白眼眸眯起,似是又扯了扯嘴角。
就在他还想说些什么时,一只手却握在了他的腕骨上,少年懵然一怔,低头看向卫夏烟。
“景公子,我们不问了,你也不要去想,好么?”
景元白说起那些事时眼底止不住的嘲讽,可卫夏烟却从那些情绪里,探到了一丝轻微的落寞和孤寂。
景元白从前一定过得很不好。
“我们回去睡?”
卫夏烟又问。
景元白眼底的那抹空洞消失不见,少年反手抓牢她,轻轻说了声“好”。
袁鸿见景元白的情绪被安抚,也松懈下来,他知道,也就只有卫夏烟才能让少年彻底的安静下来。
二人走后,袁鸿回了房间休息,方才见景元白那副样子,他其实没敢说下去。他曾彻彻底底的调查过慕将军府的事,以及慕池松的为人。
其实慕池松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好男风,府中姬妾不过摆设,所以他名下的孩子都非亲生。
几个过继来的孩子他都知晓,唯独那个“怪物庶子”,来的诡异。
袁鸿彻底睡不着了,推门来到君思年房门前。
君思年似乎也是辗转反侧,正打算出来散散心。
二人四目相对,袁鸿率先开口:“星年,当年你看到景辰的时候,他的面上可否有什么胎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