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2/2)
说完,他像是想到什么,还想进一步做个确认:“可否请小景画一幅青叶姑娘的画像,我让金栾拿去给店小二认一认。”
银栾讶然:“公子是怀疑那个青叶姑娘是假的?”
袁鸿摇头:“我怀疑那整个钟家,都是假的。”
卫夏烟见过景元白的画技,相对于这一点,她还是挺有信心的。可景元白却露出犯难的表情来,“我不记得青叶的样子。”
三人沉默。
卫夏烟思了思道:“我可以帮你回忆,我记得。”
景元白见卫夏烟这样说,忽而弯唇一笑:“那好,那我们现在就去画。”说着,就过来伸手拉卫夏烟,直接将人又带回了房间里。
金栾呼了口气,朝着门口大喊:“我说喂——你们等我去找素霖要些纸张笔墨再画啊!!”
二人在屋中坐下,卫夏烟便觉得有点不适。
因为景元白正撑着头,目光好奇的瞥在她面上,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什么。
卫夏烟觉得,景元白可能是把她的脸当成了宣纸,那目光一寸一寸,正对着她描绘轮廓。
“景公子,你——”
“哗啦”一声大门被推开,金栾“啧啧啧”的跑进来,丢下笔墨纸砚又快速退了出去,生怕打扰了这二人的“亲亲我我”。
景元白笑的一脸纯粹,伸手拿起笔,声音压得低低的:“我们开始画吧。”
卫夏烟见少年继续看她,只得尴尬的咳了两声,然后回忆着青叶的样子,慢吞吞道:“我记得那位青叶姑娘是圆月的脸型。”卫夏烟说着,伸手比了个圆。
景元白神色寥寥的“哦”了声,直接在纸上画了个不太规整的圆。
卫夏烟:“……”
这和那日画在天灯上的小像半点不同,很难想象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卫夏烟觉得少年一点都没有认真,便又耐心道:“是圆形,不是椭圆形。”
“好。”
景元白重新画了个圆出来,不过随手涂鸦,头和尾都没接上。
卫夏烟扶额:哪有人的脸型是这样的。
她已经能想象的到,若是金栾拿着这样一副小像过去,莫说是亲表弟,大概就连亲娘也很难认清楚的吧……
她看着景元白咬了下唇,急切的站起身来到少年身后,然后一伸手握住了景元白握笔的手,带着他重新画了个圆形,“景公子,好好画……可否?”
她的话音很轻,声调里难掩无奈,可这声音听在景元白耳中,似乎特别的乖巧柔软。
景元白唇畔的笑意放大,一双长眸眯起,他故意放慢动作,并时不时用余光看向身后的少女:“那烟烟要帮我,我们一起画。”
卫夏烟心说,画一幅小像也要很久的,若是她一直站在景元白的身后,还要用这个姿势,恐怕小像画完,她的手和腿就要累断。
景元白似是看出她的不情愿,眉眼兀自压了下:“烟烟不想陪我画么?”
“倒也没有,只是觉得有些累。”
景元白看了眼自己坐着,对方站着,马上明白了。他扔开画笔,半转过身,一伸手将卫夏烟捞到腿上,然后抱着她说:“这样烟烟就不累了,我们继续?”
这次换卫夏烟握笔,景元白带着她来画。
卫夏烟看得出来,若她不肯坐在少年腿上画,那这人便是准备要撂挑子的。
算了。
赶紧解决完这件事,远离云都这个是非之地才是正道。
卫夏烟坐在景元白腿上整整一个时辰,一幅逼真的小像便呈现在了纸上,他们把画像拿给金栾,金栾收好后,几人便决定今晚一起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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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间,那些出门乞讨的流民还未回来,景元白先一步出发离开了暗房。不过他不是从暗门走的,而是直接跃上房顶,从上方那块小天地出去了。
这里直接通到城外,这么走倒是更方便些。
可袁鸿他们却并不打算从这处过,毕竟要带着卫夏烟,这里枝杈凌乱,又距地面较高,所以四人则走了正门。
素霖见他们出来,果然过来装作询问道:“你们这是要……出门去?”
卫夏烟笑道:“呆的太久,想要出去透透气,放心,我们会小心些的。”
素霖轻点了下头,也没在拦着,而是目光若有若无的往蒲团上瞟。卫夏烟知道,素霖或许今晚就要行动了,那么是只打算把地方志给那位少城主,还是连带着他们的信息也一并透露,卫夏烟还不太敢说。
他们一路躲避着守卫出城,踏着夜色,来到城外荒野。
银栾一回头,看到金栾还跟着,便纳闷道:“怎么还不去找店小二?”
金栾像是才反应过来,然后笑着往另一侧跑,边跑边说:“烟烟姐姐跟我一块,已经在前边等我了,晚点咱们西边汇合。”说着,很快就跑没了影。
此时虽出了城,可耳畔呼呼地风声连着城内的喧嚣一并传来,杂乱的声响淹没了金栾的话声,银栾也没太在意。
只是和袁鸿一起往西边走时,有些不解的嘟囔了句:“烟烟姑娘怎么又要跟着他了。”
跑走的“金栾”从树后出来,那张脸俨然是卫夏烟。
卫夏烟那日偷留了一点百媚生,起初只是怕遇到意外留个后手,可没想到,今日刚好派上用场。
今日从袁鸿他们决定去找灵柩族时,她就打算要留在荒庙,她心中隐隐觉得,那个素霖才是整件事情的关键人物,可一旦对方发现地方志丢了,一定会先杀何炎、何烨灭口。
所以何炎、何烨要救,素霖这边,也要将其拖住。
而景元白今夜无法帮助他们,卫夏烟不得不冒险用此手段。
她用了百媚生,银栾便以为她是金栾。为了让银栾从“心无旁骛”到“惦记金栾”,卫夏烟故意在银栾耳畔说了很多青叶的事,并引导银栾去怀疑,去担忧金栾此行或许会遇到危险。
她不过是随手一试,没想到百媚生真对银栾生效了。
卫夏烟戴好早就准备的帷帽回了城,趁着流民们还未回来,推门就进了荒庙里。
她将银蛇匕首藏在袖口,又事先跟景元白要了一点迷香防身。
一推门进来,就看到素霖将所有蒲团都拆开,正焦急的在寻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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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鸿和银栾一路向西,沿着荒野不断搜寻。
既然地方志上提到灵柩族在西方,自然不会离云都城太远,二人为了缩小目标,连马匹都没敢骑。
断断续续走了半个时辰,袁鸿便停住脚步,看向远处那一片深暗之地。那一片虽说也处在荒野中,可堆堆叠叠摆放着些巨大的石块,那巨石从外面看,仿佛只是一座自然形成的小型石山,可走近却发现,那里更像是片迷宫石林。
这处荒林野地,断枝残垣,看着并不像住人的样子,反而如同一片衰败之相。
石林的入口处盘伏着些从未见过的蛇虫,想来是它们察觉到此处无人,才慢慢迁移过来,想要把这里变成自己的地盘。
银栾不得不燃起火折子,小声且谨慎道:“公子,我先进。”
袁鸿知道,他是害怕那些虫子有毒。
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很快就发现脚下的路越走越不对劲。袁鸿登时停下,明明这里只有乱石和枯枝,为何能闻到一股幽幽的桃花香来。
想到景元白曾提醒过他们反季节开花暗藏玄机,袁鸿似是明白了什么:“银栾,捂住口鼻,这些桃花的味道会影响我们辨别方向。”
袁鸿猜对了。
这石林迷宫的关键,便是桃香。
他们迅速堵住口鼻,尽量减少呼吸,顷刻后再看,眼前的石堆果然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们抓紧时间一路寻着空隙走,还没绕上几下,便来到了一处石台前。银栾走过去,用火折子照在石台上,发现圆形的石台四周,立着几个石柱。
石柱上描绘着诡异的图案,而石台中央那一滩,颜色暗淡的已经发黑了。
“好像是血迹渗进了石头里。”
银栾蹲下身,轻轻嗅了嗅,果然闻到了一股极为浓重的血腥味。这味道重的简直不知是死了多少人或牲畜,才能留下连桃香都盖不住的味道。
银栾闻的想呕,马上从石台上退下来。
石台之后,则是一整片用巨石堆出的石头房屋,袁鸿扫了一眼那些怪异的石群。弥漫夜色下,那些t石群天然形成的如人脸般的石像,似乎正张着血盆大口,想要将他们吞吃入腹。
他们没有选择立刻进那些石头屋,而是先绕到石头房群后,后方摆放着长长的石桌石凳,一边还有石头打造的灶台。
更诡异的是,灶台里还有未吃完的饭食,虽然那些饭食早已腐烂,有些还被不明野兽叨过几口,但显然,还能看出有生活过的痕迹。
银栾的目光瞟在石桌上,桌上的茶壶内已经干涸,但碟子里的吃食也勉强能分辨得出。
桌上的碟子碗筷放的很乱,就连地上的脚印也是混乱的。
银栾有些惊愕的看向袁鸿,道出心中疑惑:“难不成……那些灵柩族的族民们正吃着饭,突然就凭空消失了?”
否则,如何解释这些人的去向?
袁鸿垂眸沉思,目光扫过那些凌乱的餐具和脚印,一挥手,带着银栾又绕回石头房前。这些石头房外间虽看似一致,可门槛的高度却有高有低。
或许,门槛越高,便代表着这位族民在灵柩族的地位越高?
他们来回张望,最后袁鸿选了一个门槛看似最高的。就在他准备进去时,银栾就急切的拍了拍他:“公子快看,原来那边也有石头屋!”
袁鸿顺着他的指向望过去,这才发现,这一片看着不大的地方,其实坐落着很多的石头屋。
东一片西一片的分散开来,但几乎都是围着那诡异的石台建造的。
“我猜测,这些石头屋建造的方位不同,想必所住之人的地位也不同。”
银栾道。
那么既然建造方位和门槛高低都有说法,袁鸿深思之后,指了指门槛最高的,低声说道:“想必这一间,就是他们组长的居所了。”
银栾扫一眼整排石头房,“或许,族里有话语权的,都住在这儿?”
“嗯,进去看看。”
二人抽出腰间佩剑,一步就踹开了中间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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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果然是个不同寻常的夜晚,圆月高挂夜空,周围似是还渗着隐隐红芒。那红芒不断渗入云层,云层遮蔽住月色,乍一看,便像是月亮流血了一样。
城主府的议事正殿中,少城主正扶着个美艳妇人在叙话。
“赢儿,今夜过了,这一切就都能结束了吧?”
美艳妇人一脸哀戚,看到城主从门外进来也全然不理,她的手扶在男子手上,似是还动作轻浮的捏了捏。
反正儿子也并非亲生的,儿子喜欢她,她为何不能和儿子在一块。
城主看到自己的夫人和儿子如此亲密,面上也是淡的很,他不关心他们的关系,只关心今晚那件事是否能成。
男子面上带着银色面具,露出的半张脸尽是笑意:“母亲不必多思,会结束的。”
城主夫人又抓他紧了些,明明面容已近老态,可她那双灵动的眼睛,却仍有年轻时候的神韵。
这位城主夫人怎么看,都是地地道道的美人。
城主夫人似是面有郁色,说出的话都带着愤懑:“赢儿,你明明已经无需那地方志了,为何还要骗素霖过来,你当真想娶她不成?”
少城主神色淡淡,“怎会,骗来杀了,好给母亲助兴。”
男子话音轻飘飘。
“真的?”
“自然。”
正说着,门外进来一名守卫,他朝着上方几人抱了个拳。
“少城主,素霖没来。”
男子悠悠一笑,似是万般笃定素霖会来,便不急不慌道:“再等,她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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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霖此刻正急的满头大汗,蒲团被她恼怒的撕烂,她甚至去了暗房,将那几间屋子翻了个遍,却始终没有找到那本地方志。
可素霖不是傻瓜,因为她找到了袁鸿带走的那只蒲团,也发现了石桌上留下的黑灰。
那本地方志被烧的残缺不全,每每翻动,那些黑灰就会留下痕迹。
素霖知道,是他们拿走了地方志,而且也已经看过了。
女子手指攥紧,眼中的淡然消散不见,暴露出一副接近疯魔的状态。她听到身后动静,急转回身,看到卫夏烟后却忽然间怔愣住了。
卫夏烟的百媚生还没失效,所以素霖俨然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情郎。
素霖眼中的阴霾烟消云散,步伐踉跄的想要靠近卫夏烟,可卫夏烟却故意做出躲避的样子来。
素霖眼中透着悲愤和哀伤,一张脏污兮兮的面庞满是泪痕:“我就知道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说我交出地方志就会娶我,其实你从来就没想过娶我是不是?”
卫夏烟尝试着开口,谨慎的将声音装的如男人般低沉:“是你先抢走地方志,是你先背叛我的。”
素霖的嗓音本就嘶哑难听,这一发狂,沙沙的声调就更磨的人头痛。她咬着牙走上来,眼中的爱意消失不见,转而是如狂风骤雨般的愤慨:“如果我没有能挟制你的筹码,恐怕当日封闭云都之时,便也是我命丧之日!”
“封闭云都,也是为了你好。”
卫夏烟继续套话。
素霖冷笑,疯魔的朝她冲来:“为我好?我到今天才想清楚你为何要跟我在一起,我以为你只是想换个身份跟我好好生活,到头来,你的那些柔情全部是假的!你厌恶我被毁了容,你之所以还没有抛弃我,不过是因为想要学得我的易容之术对不对!!”
卫夏烟没想到素霖越说越激动,躲避时,便偷偷将银蛇匕首握在了掌中。
可她还是因为听到“易容之术”四个字而愣了一下,因为素霖已经抓着自己的额顶,和那晚冒充何烨的首领一样,“唰拉”将自己那张美人皮给撕扯了下来。
素霖的本貌是狰狞恐怖的,即便卫夏烟已经很能隐忍,还是不自觉的叫了一声。
可她的叫声深深刺激了素霖。
素霖疯了似的朝她冲来,手中一抹幽蓝闪过,女子遽然吼叫起来:“你嫌弃我你嫌弃我你嫌弃我你嫌弃我你嫌弃我你嫌弃我你嫌弃我!!”
“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啪”的一掌袭来,卫夏烟马上抓着匕首做出防御,正要对素霖挥洒那包迷香时,身前便被一抹殷红身影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