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2/2)
金栾的眼睛都哭红了,这会儿正在愤愤和银栾说:“下次回乡去探亲,兄长不许把这件事告诉家里,母亲会笑话我的。”
“嗯,一定会说的。”
银栾也难得开起了玩笑。
不过玩笑之后,他才一脸挫败的看向袁鸿:“公子,我刚刚在城主府里,还是什么发现都没有。”
“我也是。”
金栾气鼓鼓道。
景元白和袁鸿面面相觑,他们也都是一无所获。
卫夏烟看了看他们,把自己听到的事情讲了出来,“或许,我们还有一个地方可以住。”
素霖就在荒庙内,但少城主却抓不到她,想来并非是素霖掩盖的巧妙,而是他们抓来抓去都忽略了那处不太起眼的荒庙。
因为荒庙内住的都是一些外来的流民、乞丐,时间久了,庙内的环境也越发恶劣。
或许是少城主笃定素霖一定不会瞧上那个地方,又或是其他原因,总之,那间荒庙,最初的确不在搜寻的范围之内。
“确实有必要去一次那间庙了。”
袁鸿在那段对话里听出另外的意思,几人便趁着夜色往那处赶去。
夜晚,荒庙的大门紧闭。卫夏烟见这条巷子人烟稀少,就快步过来扣了扣门板。扣过数次,内里才传出女子警惕的声音:“是谁?”
“素霖,是我。”
卫夏烟低声回应。
素霖顿了顿,还是开门放他们进去了。
得知他们要在这里住上几日,素霖似是不太情愿,可思虑过后,还是带着他们从大殿绕过,去了那佛像后方。原本,佛像后方是一堵墙,角落里只散乱的摆着几只破碗,想来是乞丐们白天出门乞讨要用的。
素霖在漆黑下伸手按向墙面,那堵石墙顿时发出轻微震颤,竟是开了一道一人能穿过的缝隙。
“跟我来。”
素霖二话不说,带着他们穿过小路,没一会儿,几人就到了片荒僻的院落。
“这是庙里的暗房,有几间屋子能住,你们自己收拾下,将就几日吧。”说完,又转身看向袁鸿,“若是信得过我,可以给我些银钱,我每日会给你们送吃食来。”
卫夏烟擡头看到几颗零星的亮点,还有一轮昏黄明月。
虽然这院子极小,中央只有四四方方的一块天光露出,处在这里,便如井底之蛙一般只能擡头望天,但也不得不感叹,这荒庙内竟有此洞天。
“这后面是……”
她努力回想,记起这荒庙后方,好像已经是在城外了。
城外有大片荒林,这小院子似乎就隐在荒林入口,还真是不容易被人察觉。
“多谢。”
卫夏烟主动取些银钱给她,没再多问什么。
素霖似是怕这地方被那些流民发觉,接过银钱,立刻从暗道出去了。
这墙上的暗门里外皆有,若是他们想出来,自己也能打得开。
屋子只有三间,他们就按老规t矩来分,袁鸿单独一间,金栾、银栾一间,那剩下的最后一间,则是卫夏烟和景元白的。
景元白之前赶制百媚生耗费了不少心力,卫夏烟见他神情懒倦,就打算带着他先去歇息一下。
这小院子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浴房、茅房,连灶台都有,还有一口井。金栾和银栾打了些水,来不及烧就先冲了个凉爽。
不过他们不烧,却是要给袁鸿烧的,袁鸿用的不多,刚好分出些给卫夏烟二人。
景元白浅浅冲过,直接往榻上一躺,只是这里常年不住什么人,榻上没有被褥和瓷枕,躺着也不太舒服。
不过比起从前,景元白倒是很能适应。少年偏头见卫夏烟侧趴着,手肘垫着脑袋瓜,心知卫夏烟可能住不惯,就一伸手把人捞到怀里。
“烟烟可以枕着我的手臂。”
景元白说完,兀自一笑。
这样的距离,他可以和卫夏烟贴的更近,心中愉悦,困意也慢慢袭了上来。
卫夏烟被他抱着,倒是没有起先那么不舒适了,而且还有点暖和。
可她并不打算睡实。
素霖对这荒庙如此熟悉,绝非是外来流民那般简单,而且从方才少城主的那番话,她也知晓,恐怕素霖和少城主的关系并不简单。
他们和船主接触多日,船主就是个单纯和善之人,所以,就少城主的性别来说,她当然更倾向于信任船主的话。
可为何女子会变成男子?
卫夏烟抛开那些屡不清楚的思绪,打算先揪着最简单的一点来。
那本地方志他们寻遍城主府和宗祠都没找到,而对方也提起,烧了一半的地方志是被素霖带走的,那么地方志就一定在这荒庙之内!
她这么想,袁鸿也同她想的一样。
卫夏烟有些心急,想要蹑手蹑脚爬起来时却被景元白察觉,少年浅浅的呼吸停滞了下,复又将人抱得更紧。
她知道景元白近日疲累,也不打算叫他起来陪自己去找地方志,卫夏烟总觉得这云都城越来越危险,速速找到地方志,帮助袁鸿他们解决了问题,她还是希望能尽快离开的。
但她也不会傻得自己冒险。
既然袁鸿也想要来荒庙,那肯定也打算要找地方志。
卫夏烟动不了,又见景元白眉头皱紧,像是睡不踏实,她就伸手抱了抱少年。可不曾想这随便一抱,景元白的眉头便真的松动了。
又过了一会儿,景元白像是安心下来,握着她腰的手也逐渐脱了力。
卫夏烟趁着空从他怀里滑出,迅速出了房间。
袁鸿比她没早多久,她刚到暗门的机关处,就看到对方准备开门。
“袁公子。”
她用气音喊了声。
袁鸿警觉回头,看到她后,立刻又往她身后看了看。
“景公子睡下了,我一个人过来的。”
卫夏烟轻声解释。
袁鸿不赞同她跟着自己,“今日你也累了,你们去睡吧,我去找地方志。”
袁鸿说着要打开机关,卫夏烟却立刻阻止了他,卫夏烟将耳朵贴在石门上听动静,很快便听到庙门打开的声音。
荒庙大殿里只住了几个流民,还都是老弱之辈,这个点已经接近子时,能在这时出门的,卫夏烟只能想到素霖一人。
她对着袁鸿做了一个“有人出去了”的手势,这才打开了暗门。
“袁公子,你去吧,我在这找找先。”
袁鸿犹豫了下,卫夏烟再次摆摆手,袁鸿这才放心去了。
袁鸿追出门去,顺便帮忙关上了庙门。夜色之下,素霖披紧大氅,行色匆匆的往巷口走去。
与上次跟踪不同,这次街上无人,袁鸿自然要格外小心些。
只是跟了一会儿,他便发现素霖所去的方向,正是船舫旁的那片桃林。袁鸿第一想法便是,素霖是去和人接头的。
难道要出卖他们?
袁鸿注意着跟踪距离,没多久,就到了桃林入口。
素霖摘下大氅兜帽,步子缓了些,没走几步,就到了那日卫夏烟他们发现女尸的草丛。
夜晚的风有些急,吹得草丛哗哗作响,素霖站了一会儿,便露出讥讽一笑:“怎么,还要藏么?还是已经布了天罗地网,等着抓我了。”
话毕,草丛深处便闪出个人来,那人折扇轻挥,一下一下的走了出来。
俨然是城主府内,刚见过不久的少城主。
少城主笑着停到几步外,折扇悠闲的摇着,“素霖,我在你心中便是这样的人么?我怎么舍得抓你呢?”
素霖听他这样说,手指骤然攥紧,面上的淡然也有些维持不住:“不舍得么?你还有什么是不舍得的?害了那么多人,你可曾有后悔过?”
少城主听得似是不耐烦,态度变淡了些:“我劝你也别入戏太深了,你该知道自己的身份。”
“你也该知道,这并非我们原本的目的。”
素霖咬碎银牙,“既然已经发现我藏在荒庙,说吧,你还想做什么?”
男子哼笑出声:“能够发现这一点,还要感谢那些外来客,还好我又把守卫们的抓捕路线仔细看过一遍,谁能想到,我们昔日高贵的素霖小姐,如今还真甘愿窝在那脏臭之地呢。”
少城主满眼嘲讽,袁鸿却知道,对方口中的“外来客”,指的就是他们。
少城主像是不愿在和素霖拉扯,开门见山的看向她:“交出地方志,我就娶你。”
素霖握紧手指,明明面上是一副心寒之态,可内心似乎仍有希冀:“你我相处了那么久,你可曾真的心悦过我?”
袁鸿听得摇头:不,他似乎喜欢他母亲。
虽不能确定素霖是敌是友,可玩弄女子的真心,袁鸿觉得这位少城主着实卑鄙。
其实相比于素霖,他对这位少城主的感觉还要更熟悉些。若说素霖,只是气质上与他旧友相似,那这位少城主,似乎长得也和他识得的人相仿。
袁鸿也很奇怪,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难不成……他有点不太敢深想自己的猜测。
少城主莞尔一笑,靠素霖近了些:“当然,你不是早就知道的么,我的素霖。”
男子勾了勾素霖的下巴,似是又嫌弃她身上的脏污,收回手时还在暗处掸了掸:“去吧,把地方志交给我,我立刻准备成亲的事。”
-
而袁鸿出门之后,卫夏烟便转到佛像面前。
与景元白不同,她还是虔诚的对着佛像拜了拜,然后才开始在殿中寻了起来。
卫夏烟轻手轻脚从香台摸过去,借着昏暗的月光细细打量每一处角落,可这荒庙实在没什么能藏书本的地方,她浅浅找了一圈,也没寻到什么。
许是转悠的累了,她便提起衣裙,坐到那满是泥土的蒲团上歇息。
卫夏烟刚一坐下,就觉得那蒲团有些不同寻常的硬,她精致的眉头蹙起,伸手在下方仔细摸了摸。
先是摸到些棉花,在往中间,便发现那里的位置除了有棉絮,似乎还有四四方方带棱带角的硬物,可那硬物只有完好的三个角,有一片摸起来好像是破损了。
是地方志!!
卫夏烟眼眸不由得瞪大,也不顾地面寒凉,抽出身下蒲团,就直接坐到地上。
这蒲团的口缝的平整,但月光太弱,她看不太清。
她情急之下躲到佛像后方,摸出那颗自带亮光的珠子,对着蒲团细密的针脚处照了照。
有人重新缝过这个蒲团。
卫夏烟得出结论,立刻在头上取下簪子,一下一下挑开线头,三两下就把蒲团给拆开了。
扑鼻而来一股糊味儿,地方志从蒲团内抖落出来时,还飞出些黑灰,她被呛到,只能捂着嘴巴很轻的咳了两下。
不过那些流民白天出去乞讨,折腾的精疲力尽,她又压抑着声音,他们根本就没察觉有生人在庙里。
卫夏烟将蒲团丢到一边,迅速用手中的珠子去照那烧的残破的地方志。
她掌心包裹着珠子,珠子在嫩白的掌中不断闪着微茫,卫夏烟聚精会神的看那本地方志,并没注意那颗珠子带给自己的异样。
金栾曾说过,袁鸿他们迫不及待的要找地方志,是为了了解云都城附近的事。
卫夏烟轻轻翻动残页,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关于云都的介绍。和何炎他们得到的消息一致,这里之所以种满桃树,因由就是那则口口流传的故事。
之后则是当地的风土人情,饮食习惯云云。
只是这地方志被毁的太过,卫夏烟只能勉强看下来一点。
云都城内的事情无甚新鲜,看完后,其后的几页便是粗浅的讲了些城外t之事。
起初,卫夏烟也看的枯燥无味,可越是往后翻,那些文字内表述出的信息便越发诡异。
待读到其中几个熟悉且陌生的字眼上后,她蓦然将地方志拉近些距离。
……
屋内,沉睡的少年似是陷入了虚无的梦魇。
他被捆住手脚,遮住眼睛,耳畔是“滴答滴答”的水声,有冰凉黏腻之物一下一下滴在他面庞,随即,便划出几道诡异的森红。
景元白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开始拼命挣扎,可他并非如此刻一样的身形,而是回到了五岁那年。
挣扎不脱的他很快被沉到水缸里,浓重的血腥味自口鼻渗入,最后,连眼睛里都沁了不少。
景元白没办法呼吸,不能张口呼喊,就那么如枯败的落叶,飘飘荡荡却怎么都无法落到地面。
这种窒息感不知维持了多久,似是有人从血水里将他捞了出来,那人轻轻拉开他蒙眼的布,又解开他被绑着的手脚,然后对着他粲然一笑。
头顶的光晃得刺目,景元白睁开眼,看到对他笑的人正是卫夏烟。
少年就那么和卫夏烟对视,仿佛知道自己其实在做梦。
眼前的画面重新被血腥填满,须臾,便来到了城主府,景元白站在桃林中央,在他四周则站了很多个卫夏烟。
他又中了百媚生么?
景元白闻到股熟悉的清香,从味道分辨出了哪个才是真正的卫夏烟,少年微笑着朝卫夏烟走去,可才一迈步,卫夏烟就不见了。
他犹豫着退回,又向另一个卫夏烟走去。
来来回回数次,景元白每次都是才迈出脚步,卫夏烟便凭空消失。
直到桃林中的卫夏烟都消失殆尽,少年才莫名感到心急。
“烟烟。”
浓重夜色下,景元白骤然从榻上坐了起来,他正想说“果然是个梦”,就发现怀中的少女真的不见了。
梦里那种荒诞烦躁感再度袭来,景元白脸色遽然暗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