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4 章(2/2)
说着又指了指城门口的京观。
卫景叹气:“我让人把这拆了,逝者已矣,即使是敌人也不该如此被羞辱。何况蜀地湿热,尸体易腐,若是滋生疫病就不好了。”
“说来也是奇怪,我等一路行军过来,蜀地林深草茂,便是主政者暴虐,百姓躲入山林也能勉强求活,怎么就被逼得易子而食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也如从前高阳那个李鸣一样,自恃武力把百姓圈养在城中,这才有此惨剧。”
两人议论着走远了,而另一边戚竹已顺利攻下梓潼,南下同秦鹤会师,预备全力围攻成都。
杨梵在此时表现出了极高的战术素养,他敏锐地判断出了周军的战略意图,带着嫡系兵马出城逃亡的同时还不忘在成都放了一把火。
他得不到的,周人也别想得到!
戚竹还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人,气得破口大骂,却不得不放弃追击敌军,转而指挥士卒入城疏散百姓协助灭火。
成都可是益州最富庶的大城,真要放任这火烧下去,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杨梵铁了心要放火,还在引火的建筑上泼洒了守城用的猛火油,一旦燃烧水扑不灭。
无奈之下戚竹只得让士卒持盾驱散百姓,又命骑兵在后威慑,而后将引火点周围一圈的房屋一并拆了,隔出一道防火墙来,以免火势继续蔓延。
瞧着一脸畏惧连哭都不敢大声哭的百姓,戚竹唯有叹气:“到底是咱们把人家房子拆了,先将军中的营帐收拾出来几顶,暂时将人安置到城南。南人似是不习惯麦子,便每三户一口锅并两斛粟菜蔬每日五斤,让他们自己垒个灶凑合几日,等火熄了我再让人把他们的房子搭回去。”
“对了,找个文吏带着他们把自家的家具做个记号,暂且寄存到邻家,等他们搬回来再找东西也有个凭证。寄存的人家给布两匹,从我的账上出。”
副将领命离开,特意挑了几个脾气好看起来也和善的文书去向百姓说明情况。
大约因为来人都是女子,哪怕一旁穿着甲胄人高马大的女将,也十分好脾气地拿着糖水逗孩子,原本因周军强势驱赶心生惧意的百姓将信将疑地跟着他们认领了自己的家什,将大件的家具做上记号,又在文书的主持下同信得过的邻居立了契,契书一式三份还盖着益州牧的大印,看着就让人安心。
听到有人认出印鉴上的字,戚竹十分好奇地看过去:“老人家还识得缪篆?”
突然被州牧点名,对方有些慌乱:“老汉也只认得这几个字罢了,城墙上的告示上常有此印,看得多了便记下了。”
“原是如此。”
戚竹点了点头,这个回答倒也不意外。
周国不少民间百姓认字也是靠朝廷的告示耳濡目染,只不过周国乡里的官吏会有意识的给百姓讲解,效率要更高些。学官也会引导蒙学的学生通过给家人讲解来巩固所学,如此潜移默化,认识些与生活息息相关的常用字并不难,只是无法解读那些诘屈聱牙的经义而已。
不过周国为了照顾百姓,此类需要直接给民众的诏书与告示都是大白话,倒也不怕百姓不认得。
戚竹当着百姓的面给契书盖好章,又亲笔拟了份告示出来,让人递给那老人看:“一事不烦二主,老丈可否瞧瞧,能看懂这份告示吗?”
那老人诚惶诚恐接过白纸,生怕一个用力把纸扯破了,在众人的围观中仔细辨认了半晌,才略显迟疑地说:“老汉斗胆猜测,这似乎是说若有军士骚扰百姓,可上告官邸,查实之后会依军法处置?”
戚竹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t笑着肯定了老者的话:“却是如此。”
她扬声道:“近日城中会有军士巡视里坊,以免有人借机生事,余下诸军不会入内城,若是有人仗势欺人骚扰百姓,诸位乡邻不必客气,或至府衙,或至营前,我等自会为诸位做主!”
大军入城之后安抚百姓说自己秋毫无犯是惯例,能不能信百姓心中自然有杆秤。
周人入城以来,除去最开始为了救火强拆时态度恶劣了些,其他时候一向彬彬有礼。哪怕是做表面功夫,又有多少人愿意鼓励百姓告举不法士卒的?
况且这女州牧说不许军士骚扰百姓时,周遭士卒脸上并无异色,显然习惯了这话,应当是能信的。
戚竹在成都安抚百姓,又带着人艰难地规整抢救出来的文书,并准备向朝廷申请一下,能否就益州的官吏任命开一次特科,她觉得再这么下去她迟早要撑不住。
给大兴的奏表写到一半,她收到了哨骑送来的消息。
“杨梵欲取道犍为郡南下逃往南中,却在青崖谷中遇上山崩,方一入谷便有半面坡滑落,部众死伤殆尽。如今谷中情势不明,时有山石滚落,我等尚未入内探查。”
但遇上这种天灾,侥幸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
“瞧瞧,这放火的报应来了吧?”
戚竹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叫来身边的主簿悄声叮嘱对方:“明日私下里将消息传出去,也别说是杨梵已死,只说他遇上了山崩,如今生死不明便罢,也让成都的百姓高兴高兴。”
主簿忍笑应下,要不是杨梵一把火烧了文书,他们哪用这般艰难,但愿世上所有无故给人增加工作量的人都要遭报应!
“阿嚏!”
秦琬打了个喷嚏,立马收到了左右侍从关切的目光,她摆手制止了他们叫太医的举动,笑道:“前线战事如此顺利,说不定是哪个手下败将在骂我呢。”
戚竹能在一个月内拿下益州,即使有周国前期多年渗透的功劳,也足以傲视群英,不过她在尚州对阵代国鲜卑也多有功劳,能做到这个地步并不奇怪,倒是宁州的战况有些出乎她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