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4 章（2/2）
祈雨的时候遇上雷雨天确实运气好，但这雷差点劈到她头上，看起来运气又不太好。
秦琬脑海中思绪繁杂，面上却一派淡然，继续语气平缓地念诵祭文，仿佛祭天时遇上雷击事件的不是她。
皇帝都这么淡定，下方原本有些骚动的官员也只能淡定，赵洛默默向太常的官员道了个歉，错怪他们了，这效果可比阴天好多了。
随着祈雨词被缓缓念出，空气中逐渐弥漫起一股暴雨前特有的泥土气息，潮湿的水汽让人心神一震，风吹着众人的衣袖猎猎作响，待到冗杂的要求陈述完毕，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落下，把在场众人淋成了落汤鸡。
雨下的这么大，表文是没法烧了，秦琬将其供奉到祭祀昊天上帝的大殿内，算是结束了这次的祭天。
虽然秦琬觉得这是自己运气好加上太常能干，才精准地选中了这次雷雨天祭天，但目睹了祭祀全过程的文武百官可不这么觉得。运气好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一般人还没这么好的运气呢。往小了说这是运气好，往大了说这叫天命在身！t
对皇帝近期形成了如指掌的大兴百姓更是如此。
秦琬听左右学着回程时听来的百姓赞语，笑着摆手：“太常负责卜算的官员赐绢五十匹，太常寺卿赐绢二十匹。去请阳平王、尚书令、赵侍中及辛大农过来。”
她对于这次的雨能下多久持保留态度，而且大兴下雨，不等于幽州云州等地下雨。除非三州也跟着下雨，否则这次祭天就只是对她的声望有帮助，三州蝗虫该繁殖还是繁殖。
但祭天时落下的那道雷却有足够大的可操作空间。
民间百姓畏惧除蝗的天罚，她又在汇报工作时被雷劈了旗帜，这其实可以解释为上天虽然生气，但已经允许了周国百信除蝗，要是不允许，肯定直接劈皇帝了。
秦琬将自己的想法说完，问起众人的意见，辛归是第一个赞成的。
“陛下在民间声望素著，又有祭天时的降雨为佐证，若是这么说，百姓心中的顾虑必然会少。”
阳平王还心存幻想，觉得祭天时的雨来得这么巧，说不定北方也会下，因此投下了赞成票：“陛下忧心百姓，臣并无异议。”
尚书令现在属于半退休状态，一般不会反对秦琬的决定，赵洛更是对否决权的使用慎之又慎，提案全票通过，朝中各个部门立刻运转起来。
临近秋日，有代国境内南下请求庇护的部落已经被啃光了草场，若非有山脉阻隔，那些蝗虫早已南下，但山脉也有缺口，就发生在山那边的蝗灾让边地郡县的官员越发紧绷。
他们情知朝廷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从提前预警到发动百姓，甚至连他们预防不力用来赈济百姓的粮食都已提前备下。
可越是如此，他们越是惶恐。
朝廷已经做到了极致，可他们呢？
若是别处都没有太大损失，唯有他们治下需要朝廷拨粮赈济，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在朝中立足？
而当地百姓的焦虑则又不同。
前些日子他们一边忙着夏收，一边挖虫卵网若虫，虽然忙，但好歹有些事做，现在情知蝗虫就在身边却什么都做不了，熟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让人忍不住胡思乱想。
一会是突然飞来的蝗虫把仓里的粮食吃了，一会是旱情持续到了明年，然后地里生出新的蝗虫，把田里稀疏的麦苗啃食殆尽。
光怪陆离的梦境惹的人心烦意乱，李三娘索性起身同丈夫说了一声，只穿了两裆衫便要出门。
赵大起身看了眼窗外，把蒲扇放到一边，又小心翼翼把孩子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放下去，小孩立刻在苇席上摊成了大字，一旁被热源靠近的小妹给了他一脚，自己却往上窜了一节。
把睡成猪的大儿子往旁边挪了挪，赵大低声道：“今晚黑沉沉的也没个月亮，万一遇上歹人怎么是好，我举个火和你一道去。”
“不会是要下雨了吧，今日可是十五，没有星子就算了，怎么连月亮都见不着。”
“谁说得准，这都两个月没下了，真能下一场也算好，农官都说那蝗虫不喜湿，下了雨它们就不过来了。”
两人举着火把走远了，家里的狗半合着眼趴到正屋门口，耳朵却警醒地竖了起来。
两人还未走到田边，便见有火光在邻居的田里徘徊，心头一紧，厉声喝道：“什么人！”
“是我。”
火把往下移了点，映出一张熟悉的脸。
夫妻两个长舒一口气：“这大半夜的，林大农怎么还在城外？”
林现瑛小心从地里走出来，苦笑道：“我心焦，一闭眼就是咱们郡中蝗虫四起，白日就没回城，夜里顺道来地里看看，还比白日凉快。”
这话说得夫妻两个心有戚戚然，十分赞同地点头：“我二人也是因为这个才来地里。”
三人说话间，远处又有两把火靠近。
林现瑛一看，顿时哭笑不得：“使君怎么也过来了？难不成也是晚上睡不着？”
来人正是渔阳郡守和被他强行叫起来的长子。
郡守一脸找到知音的感动：“咱们郡北边正挨着代国，这蝗虫若是南下，岂不是先来咱们郡，我实在是害怕。”
万一郡中受灾严重，他这个郡守可就干到头了。
郡守又问了郡中迎接蝗虫南下的准备，林现瑛现在看不出半点焦虑，十分平和的把郡中的各处准备说了一遍，从利用蝗虫趋光性的易燃草庐，到诱捕蝗虫的壕沟，他们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也只能看天。
“左右有朝廷在后边撑着，这么多年风调雨顺，各处仓储都满着，便是一时遭了灾也不怕，朝廷肯定不会不管，熬过去就好了。”
郡守心里欲哭无泪，百姓肯定熬的过去，他怕的是自己熬不过去！
似乎是过于着急，郡守脸上一湿，他下意识摸了下脸，还以为是松油滴到了脸上。
可这油怎么是温的？
有什么东西砸到林现瑛头顶，而后顺着发间缝隙渗下去，留下一丝凉意。
林三娘惊喜地伸出手：“下雨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们的惊喜，豆大的雨滴噼啪落下，迅速演变成一场倾盆大雨。
几个落汤鸡抱头鼠窜，躲进赵家屋檐下时忍不住相对而笑，这可真是太狼狈了。
林三娘这才想起自己只穿了两裆衫，立刻躲进厨房：“妾去煮碗姜汤来。”
林现瑛笑过之后又忍不住忧虑：“前些日子一直不下，日头把地都晒干了。但愿这雨多下些时日，把深处的土都浇透了才好，否则才下过又是艳阳天，最是伤土。”
郡守这下又高兴不起来了。
不过赵大心态很好，他还反过来安慰林现瑛：“现在既然下了，总比之前一滴雨都不下好。况且今晚的风不算大，云一时半会散不了，肯定能多下些日子。”
郡守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林现瑛，又朝赵大露出个笑。
看看人家怎么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