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两百年前同一个祖宗就要我为你奉献?(2/2)
“天子姓胡,你刘辩浑身上下何处高贵了?”
刘辩浑身发抖,又一次指着刘星道:“你!乱臣贼子!刘氏叛徒!”
刘星微笑:“很好,你已经清楚你刘辩身上的血液没有一滴是高贵的,我们接下来谈‘刘氏叛徒’。”
她平静地看着刘辩,道:“刘邦生于魏楚交界之地,祖上有魏国小吏,自己曾是魏国官员的门客。”
“论渊源,论经历,刘邦全家都是魏人,祖先中必然多有忠于魏国之人,刘邦自当以魏国国君为君主,为何刘邦却自立一国,不曾光复魏国,请魏王子孙继位?”
“刘邦算不算违背了祖宗的意愿,算不算刘氏叛徒?”
刘辩差点大笑出声,刘星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刘星淡淡地道:“你想笑,你觉得我的言语荒谬绝伦,不过是因为刘邦成就了大业,最后当了皇帝,所以对祖先对魏国国君如何忠诚都不重要了。”
她笑了:“这‘刘氏叛徒’难道没有是非公论,唯有谁成就大,就谁是正义的?”
“这刘氏的品行就如此奇妙?”
刘辩一怔,飞快想言语反驳。
刘星不给他时间,继续道:“既然以结果论是非对错,那么当今刘氏衰亡,你刘辩这一支已经成为了平民,而我刘星这一支却是本朝大将。”
“我贵而你轻,你有什么资格呵斥我为‘刘氏叛徒’?”
“你该跪下来大声欢呼,我刘星让刘氏再次复起了。”
刘辩死死地盯着刘星,厉声道:“无耻!”
刘星笑了:“你也知道无耻了?”
她收起笑容,道:“刘氏天下自刘邦起传至今日,刘氏子孙数以万计,我记得当年在洛阳就遇到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刘氏子弟自称皇室子弟。”
“我倒想问,四百年来,刘氏除了皇室一支荣华富贵,享受刘邦的福泽,其余各支刘氏子弟又享受到了多少福泽?”
“若是说各支刘氏子弟没有得到一丝福泽,只怕不妥。”
“‘穷不出三代’,多少平民绝了后代。若刘氏旁支子弟的祖上不曾得到刘邦的福泽,安能传家至今日?”
“若是说各旁支刘氏子弟得到了刘邦巨大的福泽,当以全家性命维护刘氏天下,只怕依然不妥。”
“当年洛阳相遇的那刘氏子弟若不是得到族人厚待,也就在城门口卖草鞋了。”
“有多少刘邦子孙在城门口卖草鞋、卖柴、吃野菜,或者饿死?”
“这些卖草鞋、卖柴、吃野菜或者饿死的刘氏子孙会觉得自己受到了刘氏天下的巨大恩惠,当为刘氏天下死全家吗?”
刘星平静地道:“我想是不会的。”
“人能够感受到的恩惠其实也就三代而已,过了三代,连祖宗是谁都忘记了。”
“刘氏若不是曾经出过一个皇帝,谁记得四百年前的刘氏祖宗是谁?”
“你刘辩难道记得四百年来每一个祖先姓名?”
“此言语极其凉薄,却是事实。”
刘辩恶狠狠地盯着刘星,厉声道:“你要数典忘祖,背弃祖宗?”
刘星轻轻摇头:“你还是没有听懂。”
她柔声道:“刘辩,刘邦是我的祖宗,但是他离我太远了,足足有四百年。”
“你我之间最近的一个共同祖先光武帝离我也太远了,足足有两百年。”
“远到我说不出一丝刘氏皇族对我的恩惠,远到我可以负责的说我得到的一切都与刘氏皇族无关。”
刘星认真地道:“一个人怎么可以因为对方在两百年或者四百年前有同一个祖宗,就认为对方必须无条件的支持主支的利益,支持自己的利益?”
“你若为刘氏四百年的后代都该为刘氏天下而奉献,不奉献就是刘氏叛徒,为何不在铜马朝的时候大喊刘氏子孙全部站出来支持铜马朝?”
刘辩怒喝道:“刘氏子孙就该站出来支持铜马朝!”
刘星看着面红耳赤的刘辩,淡淡地笑,道:“你以为自己是刘氏的核心,天下数万或者数十万刘氏子孙都该为了你而牺牲,都该为了刘氏天下而牺牲……”
“……可是,几百年不曾享受到刘氏福祉的旁支子弟不这么想啊。”
刘星微笑道:“我对刘邦没有一丝崇拜和敬仰吗?”
“作为一个普通人,祖上是皇帝自然是极其自豪的。”
“我当然对刘邦有崇拜和敬仰之心,但这只是因为他是皇帝,不是他有什么德行,更不是他对我家有恩惠。”
“若是我成为天下诸侯,大有得天下之势,我定然会站出来大喊我是刘氏子孙,天下就该是我家的。”
“这不是我对刘氏多么忠心,而是为了借刘邦的影响多拉一些支持。”
“铜马朝光武帝刘秀难道不是如此?不然他何以自立铜马朝?可见在他的心中,其实这刘邦二字也是没分量的。”
“种地的刘秀多半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时候想,从来不曾联系,从来不曾受到一丝恩惠的,两百年前的祖宗的家业与他有什么关系?”
“主支享受天下富贵的时候,他不曾拿脸贴主支的屁股哀求分些好处;”
“主支落魄了,他富贵了,主支又凭什么凑上来要求他分好处?”
“两百年的时间早就让血脉和关系变成了路人了。”
刘星平静地对刘辩道:“你作为光武帝刘秀的嫡脉主支,为何不曾记得光武帝刘秀的言行教导?”
“为何会觉得其余旁支需要对刘邦,对光武帝,对你,对铜马朝忠心耿耿?”
刘辩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无耻之徒,恨不得吃了她的肉。
刘星平静地看着刘辩,道:“门阀世家的主支对旁支压榨至死,刘氏虽曾为皇族,其实亦不过如此,只知道贱旁支、压榨旁支而尊主支而已。”
她笑着道:“我知道我解释许久我作为分出去至少两百年的刘氏旁支子弟与刘氏天下的关系极其浅薄,没有一丝一毫为刘氏主支奉献的义务,谈不上‘刘氏叛徒’四字。”
“你是丝毫不会放在心中的,只以为我忘恩负义,愧对祖宗,毫无廉耻。”
“无妨。你只管这么想。”
“今日我与你说这些,只是让你明白一件事。”
刘星盯着刘辩,一字一句地道:“刘氏旁支子弟绝不会为了你而妄图铜马朝复辟的。”
“我刘星不会,刘晔不会,其余遍布天下的数万、数十万刘氏子弟也不会。”
“刘氏皇族在过年的时候不曾记得旁支子弟,不曾呼唤旁支子弟吃年夜饭;”
“在过节的时候不曾给旁支子弟送一盒粽子,凭什么在需要人死全家的时候就记得旁支子弟了?”
“不懂得‘茍富贵,勿相忘’,也不懂得‘以国士待我,我故以国士报之;以众人待我,我故以众人报之’吗?”
“更何况你现在上门求人,竟然是想着‘你跪下,哥求你一件事’。”
“这世上除了马二水等老泡儿,我不曾听说还有如此无耻之人和无耻之事。”
刘辩脸色铁青,浑身发抖,第一次意识到忠于铜马朝的刘氏子弟都跟随刘宠战死了,天下再无记得铜马朝的刘氏子弟。
刘星冷冷地道:“一朝亡,一朝兴,本就是天理。”
“你若看不清天理,看不清刘氏早已失去了天下,再无复辟之可能,一心想要颠覆本朝,那也由得你。”
“你娘亲,你舅舅都拦不住你,我哪里拦得住你?”
“只是作为刘氏旁支的姑奶奶,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你能够活到今天不是因为你隐藏得好,不是因为没人记得你,没人认识你。”
“而是因为你根本没有资格造反t,本朝想要借着你这个废物看看还有多少潜伏在民间的铜马余孽。”
刘辩脸上的愤怒和高傲陡然消失,浑身发抖,嘶哑着道:“……真的知道我……”
刘星笑了:“你在汉中假死,能够去哪里?”
“当时关中、荆州早已是本朝天下,你能够去哪里?”
“无非是留在汉中、潜入益州、遁逃凉州三条路。”
“哪怕汉中、益州、凉州户籍尽数损毁,此三地有多少人说洛阳话或者长安话?”
“集体农庄之下,核查一个不懂本地言语的洛阳人何其容易?”
刘辩心中惊恐极了,所以他一开始就落在了胡轻侯的手中?
刘星淡淡地道:“你果然不聪明。”
“我进了大堂,一眼就认出你的时候,你就该知道你的行踪是透明的了。”
刘辩反复思索,只觉血液冰凉。
刘星淡淡地道:“来人,将这个蠢货送回集体农庄。”
“顺便告诉这个蠢货的娘亲和舅舅,这次他走了大运,不代表下一次他还这么走运。”
刘星扫了一眼惊慌失措地站在刘辩身侧的七八个人,这些人多半是刘辩的妻族,被前朝皇帝的名头影响了心智,却又缺乏胆量和见识。
她微微皱眉,刘辩是个蠢的,妻族也是个蠢的,不能成事,却能坏事,看在两百年前是一家的份上,终究不忍看到刘辩全家人头落地。
刘星淡淡地道:“来人,通知县令和集体农庄管事,前朝假死的废帝刘辩隐姓埋名种地,不想被牵连灭了九族就死死地盯着刘辩,决不许他再次离开集体农庄。”
刘辩死死地盯着刘星,厉声道:“你!”
十几个士卒将刘辩等人拖出了大堂,刘辩犹自呼喊:“刘星!你这个叛徒!”
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刘星不用问也知道刘辩挨了士卒的打。
她看着站在门外的家人,冷冷地道:“是谁放他进来的?”
一群刘氏家人叫苦不叠:“真不是我们放他进来的!”
“我们脑子有病去招惹刘辩!”
今日全城因为刘星回家而欢庆,刘家免不了需要一些人手招呼宾客,县衙便从农庄派了几十个社员帮忙,这刘辩等人便是混在那些人中进了刘家。
刘星松了口气,家中没有脑残之人真是幸福啊。
她微微一笑,道:“来人,取笔墨来。”
一群家人用力点头,前朝皇帝刘辩忽然找上门,当然要向朝廷汇报。
刘星笑了笑,本朝会在乎一个前朝假死的废帝?
她写了汇报的公文,然后又给刘晔写信。
虽然她在刘辩面前理直气壮,几百年不曾联系的旁支子弟自然没有一丝义务和责任将自己与主支的天下和利益挂钩。
但两百年是一家人啊。
看着主支落魄,而旁支站在了对立面,她其实略微有些感慨和愧疚的,没有两百年前光武帝的恩惠,她这一支说不定“穷不出三代”的。
刘星提笔写道:“……刘氏刘庄这一支已经凋零……以后刘氏可再勿谈刘庄了……”
刘晔收到信,轻轻一笑。
“刘庄”就是延续了光武帝刘秀帝皇位置的那一支,也就是铜马朝的明帝。
刘星这信中的含义是将刘庄这一支,以及铜马朝简单地看作刘氏某一支血脉的兴起和衰败,与其他支脉毫无关系了。
刘晔提笔回信:“本当如此。”
一家兴,一家衰,历史就是这么简单的重复,何必执着与几百年前祖先的辉煌呢?
建立自己的辉煌,不更好吗?
刘晔嘴角露出微笑。
他、刘星,或许还有其他一些刘氏子弟在本朝用自己的双手建立了属于自己的辉煌,仅此成绩和志气已经足够与刘氏任何一个祖先平等对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