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闵州(2/2)
两厢争夺间,枪头被从裴熠的肩上拔出来,那骇人的血洞子汩汩流血。
裴熠手扶长枪,脚下用劲,蹬着身子飞身上前,翻身一脚朝刘浊胸口踢去。
刘浊躲避,却也因此让手上的力虚了
也不知道裴熠怎么突然来了力气,竟真的硬生生把长枪从他手中夺走,还让他险些被带着跌落马下。
有了武器的裴熠,毫不犹豫朝他打来,饶是刘浊居高临下,却也不能赤手空拳与裴熠搏斗。
本想策马先与拉开距离,不想裴熠却直接一枪捅在马腹上。
战马长嘶一声,扬蹄而起,竟差点将刘浊摔下来。
裴熠却眼疾手快,长枪横挑,竟硬生生将战马掀翻。
刘浊滚落在地。
此刻的裴熠早已经红了眼,长枪追逐着翻滚躲避的刘浊,一下似一下狠厉,每一下都直取命门。
他恨极了……不是恨刘浊,他也不知道自己恨什么,或许是恨李家多年的欺骗,恨李子桀的背叛,恨自己被蒙蔽和利用的前半生,更或者,他最恨自己此时的无能为力……
每一次下手,都似要将所有仇人一个个穿透,他每一下挥舞的动作,长枪划出的弧线,都带着鲜血淋漓的涟漪。
直到刘浊体力耗尽,认命般闭上双眼,带着寒芒的枪尖流星一般捅向他的脖颈……
裴熠终于找回几分理智,枪尖停在了刘浊的喉前。
“……”
裴熠的眼睫恍惚着,颤抖着,苍白至极,却血色斑驳,似方松开猎物咽喉的猛兽,终于找回些许人性。
他深吸一口气,收枪,让自己站稳了身子,他躬身一鞠:“刘将军,多有冒犯……”
刘浊惊魂未定地睁开双眼,却并无劫后余生,而是撑着身子,道:“殿下只管杀了我,我便是死,也坚决不与逆贼同流合污!我刘浊只与闵州百姓和将士共存亡!”
裴熠的神色依旧疏离,他道:“开战前,本王只说了,若本王落败,听凭处置,并未向将军讨要承诺,所以将军落败,无需投降,更无需将军的性命……”
大约是没想到裴熠会说这番话,刘浊有些意外:“郡王此言……是何意?”
裴熠已然虚弱至极,但还是强撑着自己,朝刘浊伸手:“将军请起身说话。”
刘浊满目狐疑,并未接受他的手,而是自己站起了身。
“将军说自己忠君效国?”
刘浊冷声:“身为大梁将士,自当如此,上事君王,下佑百姓。”
“可将军有没有想过,自己如今忠的君,是不是陛下?”
刘浊冷哼一声,不言。
“先帝死因让人难以信服,新君不过稚子,既无传位诏书,又无虎符,朝政却被一个摄政王和广汉侯把持着……将军所事的君,或许并不是陛下,而是窃国乱贼。”
裴熠说完,却见刘浊的眉目似有松动,口中却道:“如今谁人不知,靖王继位诏书昭告天下,靖王才是明帝最属意的皇储,端郡王身为靖王之子,自是想要自己坐这个皇位,而末将并非是哪位君主的将军,而是我大梁的将军,恕末将不能参与皇权党争。”
“将军的意思可是指,无论登基的皇帝是谁,将军都会效忠于他?”
“自当如此!”
“无论登基的皇帝是谁,将军都会尽忠职守……若是大梁的臣子皆是将军这般不事党争的纯臣就好了。”裴熠不恼,带着几分疏离感的眼神中,却透着真挚,忽而他话锋一转:“可如果登基的是反贼呢?”
见刘浊一愣,裴熠续道:“不参党争,只忠于陛下的是纯臣,但若是乱臣贼子窃国乱民、改朝换代,将军仍一心效忠,那便是二臣了。”
“你……”刘浊语塞。
裴熠咽了咽喉间泛着的血腥味,将腰背愈发挺直了些:“将军可知道这场动乱,百姓中死了多少人?三天前,本王去过一次潢州的眉郡,棺材铺的生意快赶上那年时疫了,将军身在闵州,又是那般爱民如子,应当也知晓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
“若要夺权,只会死更多人。”刘浊道。
“是啊,百姓的日子比我们艰难,可朝政越是动荡不安,这般困苦的日子便愈是钝刀割肉般连绵不绝。可照如今的形势看,要么朝堂这般风雨飘摇地过个十多年,新帝长大后经历一番血战夺权;要么,没过几年,李子桀便会废幼帝而登基,只是皇室宗亲不会臣服,姜家也会想要分一杯羹……到那时,只怕大梁又要如百国乱世般四分五裂……这两个结果,不论是百姓还是将军,只怕都不愿看到。”
见刘浊稍有动摇,裴熠乘胜追击道:“无论登基的人是谁,至少,都应当先除佞臣,消隐患。清君侧固然会引发战火,可这一战若不打……百国乱世也才过去一百多年,战火所及之处,十室九空,而今一切尚有回寰之机!本王知晓,历朝历代皆有命数,大梁也做不到千秋万代,但也不应当是现在,如今的大梁尚有机会再为天下争取百年安稳,至少能保证现在已经出生的、还活着的百姓,保证他们一生不必经历乱世……”
“殿下。”刘浊打断了他:“容末将再想想,这些事情,容末将再思虑些时日。”
见事有转机,裴熠眉目一舒,声音也有些轻颤:“时不待人,还望将军尽快斟酌,越州随时等着将军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