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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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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睡。

十六岁的宋逢年,艰难地爬起来,舔了下干涸的嘴唇,喝几口干净的雨水。

他指节抵在了土里,努力地睁开眼。

天终于将亮的时候,街坊路过的其他人,发现了宋家的惨状。

出嫁的宋曼亭躲过一劫。

照顾他半个月后,安排了他此后的出路:“你姐夫,在沪城认识一个教授,你去那里的学堂吧。”

宋逢年:“……我要去报仇。”

“找谁报仇?是报仇还是送死?”宋曼亭凉凉地同他道,“你目前,没那样的能力,好好活着,算是让父母在地下安心了。”

宋逢年低着头。

他仿佛一夜之间终于长大了,只是长大的代价往往过大。

重复几遍:“我要报仇……我以后会的。”

他去沪城的学堂了。

和那群人的血海深仇、灭门之痛,仿佛变成了昨日的记忆。

沪城求学的三年,难得安宁了些。

只是每天的报刊、广播,时不时地会诉说着局势的变化,平和中,蛰伏的危机四伏。

宋逢年隐约猜到。

这显然只是一个起点。

此后的数年里,那些扭曲贪婪的敌人,会践踏更多的山河,会有更多的人,如宋家一般,被害得家破人亡。

可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你呢?你那边好像……没有战火的模样。”

他有时在午后,枕着那本手劄。坐在树下,就会想起,梦到那个女孩。

梦到她也在学堂的树下,写着笔记或者看着书,她那里微风和日。

“你那边是未来吗?”

宋逢年问着一道梦里的影子,一道他自己也知道,不会回答的影子。

又或者,那只是他的幻想。

可能从他十五岁时起,因为不想面对现实和创伤。所以在梦中,杜撰了一个陌生人,让他孤独地对话。

二十岁那年,他去北平。

那时大哥宋廷文,有了音信,打算去寻找他。但十二月,北平爆发了学生游行,反对当局的投降政策。

他也在其中,和着昔日的同窗,比如江时晚等人。腰间中了一枪,以为自己危在旦夕之时,又熬了过来。

江时晚和程彬之的对话。

隐约着传来:“他倒是不要命,再这么发热下去的话,说不定就死在这里了。”

“喂,宋逢年,醒醒。”

他从昏迷中醒来,睁开眼望刺眼的烈日。

仿佛和年少时在宋宅里,悠闲着眺望时一样,永远大而圆,那么炽烈。

他轻动唇。

半天扯出一个笑来:“死了也没事,都是命里的结局。”

“不过这一回……我好像,终于梦到,她的脸了。”

那个奇怪的。

也许是在未来的女孩。

他看清了她的模样,虽然依旧,是一闪即逝的画面。

程彬之:“他在说什么?”

江时晚:“不知道,我果然说得没错,他就是脑子烧坏了吧。”

宋逢年轻闭上眼。

若未来,真的是他梦里那样……那他们这群人,所在做的事走的路,也不算,有什么遗憾了吧?

二十一岁那年,战火全面爆发。

七月,大哥宋廷文战死。

他为对方收敛尸骨,最后的遗物,是那几枚子弹壳。大哥死前留有书信:“我宋家祖辈,皆无孬种,满川山河也应如此。”

次年清明,他回宁城祭奠逝者。

在街上遥遥看到了一个,略微熟悉的背影。不复记忆里的魁梧,而是背脊佝偻几分,还伤了一条腿。

宋逢年不确定地喊他:“……老徐?”

是老徐。

对方在战火中,侥幸活下来,但并没有茍且偷生的打算。

沉沉凝望他后,问出一个问题来:“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对付那群人?”

宋逢年失笑:“怎么对付?我们连把枪都没有,怎么和他们抵抗呢?”

“只要愿意,总会有办法的。”老徐淡淡道,“有人在正面应敌,普通人自然也能在背后,给他们一刀。”

宋逢年顿了一瞬。

“我要怎么做?”

“变强,不断地变强。”老徐即便断了腿,也能在数招之后,把刀横亘在他脖颈间。

宋逢年被撂倒,在草堆上,他仰起脸,眯眼瞧那轮亘古不变的烈日。

轻轻喘了下,笑起来:“我会的,会变强。”

“……我会继续这条路。”

年少时的家恨,长大后和同窗,一起喊过的热血国之誓词。在这一刻,终于在他身体里,凝聚起力量来。

那三年里,他跟着老徐,无数次和死亡擦肩而过。

他变成了年少时,想象中截然不同的自己。

1940年春,老徐最后一次去。

像是有了预感般,分开前,轻拍他的肩:“你那本手劄还在吧,给我支笔。”

“我给你苏姨,写封留信……你要是活着出去了,记得带给她。”

宋逢年一顿。

那本手劄里,他从年少时,就没认真写过,什么洗心革面的日记。

里面是一封封,认识之人的留言,起初是父母兄长,后面是朋友同窗。如今是恩师般的老徐,所有人都在离开他。

“记住……往前走,不要回头。”

他微茫然地,推着那一车车尸体,走在硝烟色的夕阳里。

带着那本牛皮手劄。

蓦地想起来……他已经很多年没梦见,那个疑似未来的女孩了。

那未来,仿佛只是他的遐想。

会不会有一天。

他也支撑不下去,最终也这样孤独地,死在路上,无人知晓呢。

已经二十五岁的青年,沉默地推着那些尸体,穿梭在战火间。

他乔装成车夫,路过水面,看见自己的倒影,也不由恍惚。

老徐死了。

但无论如何,即便他今天死在这里,也得把那些消息传递出去,他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可命运的奇迹发生了。

他掀开车上的稻草,周围的尘土、硝石飞扬间,看到了一张意料之外的脸。一个眼眸明亮的姑娘。

他从没相信她真的存在。

距离少时第一次梦见她,已整整十年。

“你好啊……颂歌小姐。”

……

你好,谢谢你来到这里,证明那美好的未来不是我的幻想。

你好,我迟到十年的爱人。在我生命的最后路上,送我这一程。

此生终无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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