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055 五经解元(1/2)
第55章 055 五经解元
先说了妹妹之事, 现在又轮到段之缙本人,王虞和施姨娘领着两个小夫妻往望月堂里走,段之缙这才知望月堂的花圃早就被改成了菜园子, 院子里一盏灯都不点, 黑黢黢的。
沈白苹被指使着下去摘菜,段之缙想去替她都不成, 定要沈白苹自己去摘, 又给了她一把银子, 施姨娘嘱咐道:“摘一两个就行,摘完之后把银锞子压在叶子底下。”
沈白苹不明所以,但还是摸着黑去田里摘菜, 手在地上和菜架子上来回摸,终于抱回来一个南瓜和一小把扁豆。
王虞忙问:“是先摘的南瓜还是扁豆?”
“先从地上摸了南瓜, 又从架上摘了扁豆。”
施姨娘一下子笑没了眼,“这是先生男再生女,儿女双全的好兆头!”
把沈白苹吓得松了手,南瓜将落又被许嬷嬷一把接住, 扁豆却掉了一地, 被段之缙捡起来。
王虞见差点将那南瓜跌了, 嗔怪地瞪了儿媳妇一眼,“毛躁些什么?这是我们南边的风俗, 中秋夜里要摸秋, 摸到南瓜就要生男孩儿, 摸到豆子就要生女孩儿。”
语罢转向段之缙道:“你也二十大几了,我连个孩子毛都没看见。现在乡试考了,子嗣的事情也得考虑一番啊!”
段之缙手足无措,眼神漂移不定, 眼见王虞要恼,哄道:“母亲,您饶了我吧,我每日读书到近子时,早上卯正又要起,成日住在国子监中,一月又只放一日假,我去哪给你弄孩子来?要不我从大街上给你逮一个……”
“胡说些什么!谁要你从街上逮的?”王虞嗔他一句,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哀叹一声:“读书读的,我连个孙子都没有了……我那些姐姐妹妹,四十来岁孙子满地跑,偏生我……”
话说到这,施姨娘虽也急着抱孙子,还是安慰道:“太太,现在还是读书要紧些,且国子监就三年,等着三年后出来了,大胖小子也有了,现在急着催他们,也不能凭空给你弄出来孩子不是?”
说着,姨娘叫他们悄悄走,段之缙和沈白苹就溜回了自己的致知斋,骇得一身冷汗。
第二日是八月十七,国子监正常上课,段之缙起的比往日更早,也不敢去主院给谁问安了,悄声回了国子监,还带了一大包五仁月饼,馅是烘香的南北果仁、芝麻、红枣和核桃仁,方叙墨也带了宫中赏赐的云腿月饼,说是南方贡上来的。
大家一味地说昨日放假的事情,没人开口提一句乡试考题,都既怕又盼地等着九月十五日放榜,方叙墨倒是心态好,对他来说,能参加乡试就是大成功。
谁知那边闱场阅卷的考官们却遇到了难题。
乡试分房阅卷,顺天府十八位同考官一人一间堂屋,先由同考官阅卷,择选优者推荐给两位主考官,称为荐卷。
一般来说,一位同考官只阅五经中一经的卷子,可今年却有一份朱卷不知往哪个房里送。
正堂内,正主考闻清远已经拿到了他应该拿的朱卷,一边翻看一边轻轻念叨着,“破题用‘也’,承题用‘夫’,起讲用‘意谓’,大结用‘抑’。破题用‘焉’,起讲用‘若曰’,大结用‘大抵’……”
对了!严丝合缝,这应当就是小葛的卷子……
闻清远脸上含着一丝微笑,外边的门被敲响,是内场提调官的声音:“大人,这有一份卷子,下官等不知往何处去送。”
闻清远身边的仆从从里边拉开门,提调官亲手把卷子送至案头,主考官第一眼见的,是那个赤红色的“官”字。
官卷……
没由来的,闻清远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他看了看头两张卷纸,除了字小些,书写倒很工整,破题紧合朱子,文风极正,但辞藻不甚瑰丽,还差点意思。
“这不是写的《诗》题吗?送到王路那儿去。”
提调官脸上说不出的神情,哭丧道:“大人,您往后看,他可不止写了《诗》题,他是二十三问都写了!”
“什么!”震惊之下袖子碰到了茶碗,只听得一声脆响,上好的粉彩摔了个四分五裂,闻清远顿感大大的不妙。
若是一般违规也就罢了,这写了二十三篇时文,到底算不算是科场违规也说不清,毕竟科场只规定了士子各认一经,却没说不能写五经。
这事儿自己做不了主,闻清远转头跟仆从吩咐:“去,将史大人和十八位同考官都叫到这来。”
考官们汇于一所,那一份朱卷被轮流传阅,闻清远终于开了口:“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此卷算不算是违规,如何上奏,大家伙商量商量吧。”
他虽受了葛礼的托付,但这次的事情可谓开国以来第一例,自己决不能自作主张,更何况堂弟又不是儿子,倒也不必冒这么大的险。再者出了这样的事情,葛礼怨天怨地也怨不到自己头上。
那有儿子的史鉴倒是想把这份卷子打成违规,但事关重大在场没人敢妄下决断,他扫视众人,对闻清远笑道:“虽说这事儿定然是要上奏,最后由圣上决断。但我个人却觉得这是违规,若以数量取胜岂非开不端之风?倒不如我们联名上奏,附上大家伙的意见如何?”
闻清远闻弦歌而知雅意,附和一声:“本官赞成史大人的话,只是阅卷事大,不如先将其他卷子阅完,再联名上折子如何?这样对朝廷、对圣上都有交代。”
同考官们嗫嚅半晌,也不愿意搅和在这一场事儿里,还是随大流安全些,于是纷纷点头,等着阅完卷后联名具折,讲明事情后严斥此为投机取巧。
……
“……务多求进,全失制艺本旨。开钻营取巧之风,坏士林淳厚之体。文贵精纯,岂以多为胜?今若纵此浇竞,恐天下人群效诡术,弃根本而逐枝叶,圣贤之道渐湮,科举之公尽丧。”
乾清宫内,鎏金狻猊炉口吐出四合香浓浓的雾,一缕缕漫过蟠龙柱,沉、檀、乳、麝的芬芳中夹杂着一丝清苦,是掩盖不住的萦来绕去的药气。
皇帝年纪渐大,近些日子天热多用了些冰就患了伤寒,看那些弯弯绕绕的字竟然头昏眼花,只能叫太监吴祥念折子听。
最后一个字音消逝,崇德皇帝猛咳了两声,浑浊的眸子扫过跪在下边的端王、闻清远和史鉴几人,最后凝在纪禅的黑色常服上,苍老疲倦的声音模模糊糊地流出来。
“你也当了这次顺天府乡试的差,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端王手里还捧着朱卷,从后往前读了几篇时文,笑道:“儿臣倒觉得是两位大人小题大做了。此生虽有违程式,然心志可嘉,才学尤显,五经皆通极为难得,若此都要说成‘浇竞之风’,那岂不是说勤学刻苦为‘浇竞’?太过匪夷所思。”
“再者能一日之内书两万余字,岂是庸才可为?科举抡才大典,撰文多不应当是黜落士子的理由。更难得这是官卷,官宦子弟能这般励志向上,也够罕见的。”
“哦?官卷?”崇德帝倒有了几分兴致,史鉴眼睛狠狠闭上,心里暗骂:“就知道有这一出,现下如何是好?”
皇帝欣慰问道:“那倒真是了不得!他是谁的儿子?”
闻清远道:“是前吏部郎中段成平的儿子段之缙。”
端王惊讶,原来是这个小子,真真是有造化了。
可皇帝哪还能记着段成平这号人?端王补充道:“这是崇德十七年在赴任路上死难的山东玉平知府,原先是吏部员外郎。”
他这么一提醒,皇帝便记起来了,可惜道:“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水土不服,去山东那个死了,杨度也是上吐下泻又被调回了山东,身子太弱……那这么说,他父亲还对朝廷有功了?”
“正是。”
崇德帝大喜:“那应该大大的褒奖啊!亚椿刚看了那些文章,四书五经可通?”
亚椿是端王的乳名,《逍遥游》里说,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最是长寿,亚椿虽说为“不及椿树”,取得却是反义,算是文雅点的“狗剩”。
端王答道:“昌明博大有流转之致,虽不见如何精深,但破题极正派,的确是好好读过书的。不过这也是儿臣一人之见,到底如何还要请父皇裁决。”
语罢将朱卷递给吴祥,吴祥将朱卷呈上,皇帝摆摆手示意吴祥为他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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