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女生言情 > 炮灰如何配享太庙(科举) > 第31章 031 秦先生当年是如何在宫门前打架……

第31章 031 秦先生当年是如何在宫门前打架……(1/2)

目录

第31章 031 秦先生当年是如何在宫门前打架……

通过捐纳做官, 在本朝也是常事,出过不少能臣干将,蒋育成并不歧视他们, 可段成平这样软饭硬吃还要杀妻另娶的实在令人不齿, 即便段之缙是救命恩人的外孙,他也不想收下。

不过慎之兄这位活宝都如此了, 他也不好再推辞, 只先考察一番, 若是蠢材庸人,便是再勤学苦练他也不要。

段之缙笑道:“今日本就是学生失礼在先,若是达不到先生的要求, 学生也无面目让先生收下。”

蒋育成见他通情达理,倒比旁边坐着看笑话的两个酒友更可亲, 吩咐他坐在自己对面。

“我问你,《大学》首章中的‘致知在格物’,依朱子之解,何谓‘格物’?”

段之缙答道:“朱子云:‘格, 至也;物, 犹事也。’格物者, 穷究事物之理,以求至其极。研草木, 需究其荣枯之性;察人伦, 必明其仁义之本。如此积习既久, 方能豁然贯通,达乎天理。”

解到如此,格物学之奥妙基本已经答出,照他的年纪已经实属不错。

蒋育成轻笑一声, “中等。你的基本功不错,只是以此为文,顶多叫主考们提提神,却达不到眼前一亮的程度。”

“请先生指教。”

先生把玩着手里莹润的小白瓷茶盏,稍想了片刻回道:“你论格物,就不能单单讲格物,更要讲‘理一分殊’,‘格物’非仅逐物而穷,亦需悟得万物一理之妙。譬如镜中万象虽殊,其体唯一。除了排偶,也只有这样的文章能动人心。”

理一分殊,这个理论段之缙是知道的,朱熹认为天下万物都只有一个“理”,这个“理”又分化,形成无数的“规则”。

格物就是要通过穷究其物,感知其规则,最后要达到唯一的“理”。

而“理”,就是上尊下卑,君臣父子。

统治集团能不爱看吗?

段之缙颔首称是,蒋育成又问道:“‘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还是依朱子之见,解此题。”

段之缙沉思片刻:“朱子谓‘中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之名’。喜怒哀乐未发时,心体寂然,如明镜止水,这就是天命之性。及至发而皆中节,便是‘和’,乃天理流行之态。”

这一问,是儒家的中和思想,要求保持内心的平静,不要让喜怒哀乐流于表面,即便是流于表面,也不要表露太过。

中、和二字,就是人之理。

听此一解,蒋育成目露赞许:“善!然你可知朱子为何特重‘未发’工夫?‘静中存养’乃体认天理之根基,譬如种树先固其根,若只求‘发而中节’,便是舍本逐末。”

讲到这里,蒋育成忽然朝着秦慎之刁钻一笑,又转过头问段之缙道:“若以‘格物’之理反观‘未发之中’,二者如何贯通?”

这个题真是上难度了,理一分殊既是宇宙观又是等级观念,中和说却是哲学观,将二者联系起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听蒋育成如此刁难学生,秦慎之眉毛一挑就要讽他,却被李显光拦下,“先听听段之缙怎么说。”

幸好段之缙也不是一般的学生,历代的哲学史和政治史没少听,蹙着眉头细想一番,镇定开口。

“学生愚见,朱子的学问,一向是以理贯通。‘格物’是向外寻求天下至理,‘未发之中’则是从人之本心寻求天下至理,所求之物都是一样的。向内向外,内外交修,这样才能寻到真‘理’。譬如月亮照映万千河流,哪一条河流中没有月亮?可真的月亮是唯一的,正如‘理’也是唯一的。”

三个中年男子面面相觑,郑昆瑛垂首沉思,然后恍然大悟。

蒋育成眼皮子一夹秦慎之,问道:“你不是叫我指导他如何考府试的吧?你是来叫我指导他如何中举!”

秦慎之得意一笑:“哪里哪里,都是我教的好……不过嘛,他排偶写得叫人恶心,这才想着拜你为师,指导一番。”

“的确是有几分灵慧在身上。”蒋育成素来喜爱聪明伶俐、悟性极高的孩子,破例收下郑昆瑛便是如此。

“不过……”他拖着长长的腔子,“我一向坚信‘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要是拜我为师,那可有的苦头吃了。”

还不等段之缙回答,秦慎之先笑道:“那你放心,我这学生别的长处没有,吃苦不在话下。”

蒋育成一撇嘴,只跟段之缙说话,“我可不跟别的先生一般,开个小差咳一声就过了,只要是叫我抓到,便记打三板!”

秦慎之拿烟斗捅一捅段之缙:“你也是有福气了,说不定这板子还打过皇子哩!”

这话从何说起?

李显光接道:“你这个新先生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崇德元年恩科,二甲第一名,那时候殿试可不如现在这般只出一道策问,还要写时文。皇上新登基,见他文章做的好,先叫他做了翰林编修,又让他去上书房伺候皇子读书,没两年便成了上书房的师傅,正式为十一皇子授课,官职也是一路亨通。”

段之缙听到此处,心下疑惑,既然仕途如此顺利,为何又回到了江南?

蒋育成听人吹捧自己,连连摆手:“好汉不提当年勇,我现在想想都悔得慌,何必去考那劳什子试,做那劳什子官?上书房教导皇嗣的地方,都有性烈好妒之辈,我这个脾气受不了。”

秦慎之听得拍桌大笑:“你那个脾气也鲜有人受得了!你说他们龙子凤孙,师傅都宝贝着呢,如何十一皇子有一个字写得不工整都要记打三板?其他的师傅能不告状吗?”

“我是师傅,教导学生是望他成人成才,便是皇子又如何?且正因他是皇子,以后要参与朝政,更应该严加管束,要不然为祸一方都是轻的。”

可皇帝却舍不得,一向是皇子背不出书打师傅,如今儿子叫一小小翰林打了手板,如何愿意?斥责了蒋育成一顿,可终究因蒋育成是难得的饱学之士而未加惩罚。

可是这就像是一个提醒,那些嫉妒年轻人的老一辈天天盯着蒋育成,没事儿就去蒋育成授课的地方遛一遛,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有没有再碰着那天潢贵胄。

蒋育成也不是死脑筋,自上次遭斥便不对十一皇子那样严格,只有他真调皮捣蛋了才打手板。

只是没想到,这都不许。

蒋育成又遭了一次申斥。

这书教的还有什么意思?干脆回家算了。

皇帝也因他屡教不改而气恼,不是要回乡吗?准!

蒋育成也不拖延,收拾好东西就回了淮宁。

事情的经过竟然是这般……

说完了蒋育成先生的经历,段之缙对秦先生的更好奇了,问道:“先生是否忘记了些事情?”

秦先生失笑:“你啊,整天催着这点事儿问来问去的,今日为师和盘托出。”

“我和县令同是顺天府人,既是同年又是挚友,崇德三年的进士,县令是二甲,我是三甲,比不得他。”

李显光吓然,谦虚道:“侥幸罢了,还是才俊兄更为厉害。”这才俊就是蒋育成的表字。

秦慎之瞅他一眼,接着道:“没想夸你。我为官可比你强多了。你还在翰林院做庶吉士的时候,我就破例出任刑部江泉司的主事了,没过多久改任三川司的员外郎,你自己说说,还有旁人升官比我快吗?”

“是是是……”李显光不断点头,跟段之缙说道:“你先生秉公持正,谁人不敬服?”然后又朝着秦慎之眨眨眼,“可惜可惜,谁叫你倒霉,不畏权贵到了皇太子的身上。”

秦慎之想起这件事便气得闷头一口茶灌下去,李显光捡起刚才的话茬接着讲:“太子也无什么大错,只是身边总有宵小,他难以管束,门下的徐九宜任三川省巡抚时竟然受贿,并公然在咨文上造假,弄出了不少冤假错案,这自然逃不过慎之兄的法眼了。”

“只不过当时圣上投鼠忌器,不愿意处置了徐九宜叫太子的名声受损,指示刑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慎之兄自然不愿意,不断上奏却被痛骂是沽名钓誉、自视甚高,甚至发了上谕昭告群臣。”

秦慎之是深知的,那些买命钱归根到底是从底层人身上往下榨,不知是多少老人的棺材本,也不知是多少男女的卖身钱。

段之缙捏紧了手中的杯子,能如此为官,便是图名又如何?先生一心为民却被皇帝公开辱骂沽名钓誉……

那时先生该是什么心情?

段之缙忍不住有些怜惜地看向秦先生,被后者扭曲着脸一巴掌拍到后背上。

“你这是什么眼神?!为师还用得着你可怜?!那时候我还年轻,心里憋着一股气,直接和进京的徐九宜在乾清宫门口打了起来。”

说到此处,他甚是骄傲,“徐九宜怎么好意思的,白长那么大的个儿,绣花枕头一个,叫为师打得窜鼻血。他还是山东人嘞!叫我顺天府人打的……啧啧啧。”

……

段之缙目瞪口呆,哑口无言,甚至觉得离秦先生太近有些危险。

孔子说以德服人,难不成真是有一把剑叫“德”?

秦先生说到激动之处,恨不得当场给段之缙演示一番,他是如何三拳两脚就把徐九宜揍得叫娘,又被两个好友拉着坐下,叫他安分些。

李显光嗔他:“你还当是什么好事呢!你打完了徐九宜,他进了乾清宫一顿哭,圣上召见你时,人家鼻血都止不住,你还在那脸红脖子粗的,活该赏你三十鞭子,革了你的官职!”

秦先生叫他一盆冷水泼的,尴尬地摸摸鼻子,哂笑道:“全是我的错,累得你为我求情,却因此触怒了圣上,一路往南贬,到了淮宁。”

他这时候安静下来,闷头喝茶水,刚才那些手舞足蹈都像是虚张声势,像是特意跟人家说:“哎呀,别担忧,我还好得很呢,这种事打不倒我。”

实则,他心里愧疚的很,因为连累了李显光。

李显光是有能耐的人,他到了哪一个地方,哪一个地方就百姓安乐、政治清明,可因为见罪于上,淮宁省各县的县令都要做遍了,也没能再往上升升。

那些上官也把他当拉磨的驴子,哪个地方民怨沸腾就上奏把他调过来,治好了再走。

为此,秦慎之每年年底便撇家舍业地来淮宁,就为见一见这老友。

也就是这些年才结识了蒋育成,三个人同病相怜,一见如故,结成“狐朋狗友”,每年秦慎之南下便凑成一堆儿来望星楼里喝酒。

只是蒋育成看来,今年这酒却实在没有意思,先是稀里糊涂给自己安排个学生,又说那些陈年往事。

他眉间的川字纹深深陷下去,拍了拍桌子闷声道:“说这些没用的,还喝不喝酒了?今天收了新学生,怎么也得叫我喝两杯吧?”

秦慎之也打起了精神招来酒楼的伙计,要点菜。

一直闹到了夜深,秦慎之喝得酩酊大醉,县令大人和蒋育成先生不过浅酌两口,段之缙二人因第二日要上课,滴酒不沾。

最后结账的时候,算上下午浪费的那些好茶叶和城北运来的礼泉水,又算上秦先生喝的那些陈年老酒,差不多正是一百两银子。

终于闹腾完了,段之缙扶着酒气冲天的秦先生上马车,又用手垫在先生倚着马车的脑袋上,减轻震动,怕太晃叫先生吐出来,然后自己也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突然,秦先生有些滞涩的声音响起来,他问:“你知道为师的名讳吗?”

“先生尊讳不是‘慎之’吗?”

“哦……我一直跟你说的‘慎之’吗?”他醉得有些糊涂了,已然忘了在上课的第一天便跟段之缙说“为师姓秦,讳‘慎之’”。还叫人家不要再忘了先生的名字。

他不叫秦慎之。

“为师姓秦,讳‘行’,字‘慎之’。”他压着嗓子,终于把话都挤了出来。

“行”,是他的父亲取得名字,教诲他“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可理想倾塌得太快,若是只压住了自己便罢,还连累了挚友。

他终于学会了圆滑,跟各路人马虚与委蛇,又给自己改了表字,为“慎之”,也只以“秦慎之”示人,告诫自己时时刻刻记住,慎之又慎。

秦先生说完,已经醉死了过去,人事不知,独留下清醒的段之缙心如擂鼓。

顺天府人秦行?!

如果段之缙没有记错,先生也不是重名的话,秦行可是新朝的重臣,从刑部山东清吏司员外郎一路做到了文华殿大学士兼刑部尚书,死后加少保,谥文端。

而秦行正是在崇德年间被革职,新帝登基时被起复,其根源就在于当年干清门斗殴,才十八岁的四皇子就在旁边看,还是他叫人把两位朝廷命官拉开了。

四皇子纪禅生性古怪,做事一点情面都不讲,可最敬佩这种刚正不阿、一心为民的人,这也是他第一回见有人敢在父皇理政的宫门口打架斗殴,给未及冠的青年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这一记就是将近二十年,登基后先把秦行找了回来。

若秦行是段之缙的先生,当年不肯救他一救,想必也是为这个走上了歪路的学生心寒。

做老师的,为民请命不惜被公开辱骂,又被革职,沥尽心血却教出来一个刮地皮的学生……

他该多伤心呢?

不过如果秦先生是秦行,那么李显光李县令就应当是那个猝死在任上的县令,时隔多年,还是秦先生这个好友跟新皇陈情,李显光之大名才扬于四海。

只是蒋先生竟再没回去做官吗?

……

……

第二日一早,段之缙特意吩咐了王章给他找件普通的衣裳,既不要那些金银暗线,也不要那些珍奇布料。

“普通乡绅穿的灰白绸袍即可,要朴素些。”

王章按吩咐给二爷换上衣裳,琼香拿着玉佩荷包就要往他身上挂,反被制止。

琼香问道:“爷们出门,也该装点一番,更能显得尊重先生。”

段之缙拍拍他的肩膀,“郑兄家境贫寒些,我不能超他太过,也不能显得过于简朴,叫他心里生疙瘩。再说了,我是去上课的,带那些荷包玉佩又有何用,该带的东西放书箱中即可。”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