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2/2）

那个声音太过悲怆、愤怒，比起初生的喜悦，更似临死的挣扎。

冷如星起身叫人：“我们过去看看。”

……

比冷如星更早到的是李无心，和奚缘汇合后她就迫不及待地要分享些趣事，奈何奚缘身边的人太多了，她也不是拉得下脸抢夺的人，便默默退到一边。

好不容易等到奚缘主动离开，她寻思着机会来了，远远跟过去，从安置病患的屋子到仰头可见星子满天的草地，李无心终于鼓起勇气上前——

暗中射来的两箭打碎了她的叙旧梦。

李无心将将躲开朝着自己来的，正好瞧见奚缘打开射向她的，打飞的方向很巧。

于是李无心又躲了一箭。

这一箭躲完，总该到两人携手打退外敌的环节了吧？李无心想着，然而并不是，这一箭躲过，奚缘却已经倒在血泊中。

她尤在震惊，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意外比明天来得更早，早得她不知做什么反应。

李无心的胸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打乱颜料一般乱七八糟的感情在一瞬间充斥她的胸腔，愤怒、痛苦、茫然……最后化为释然。

她不知道这感情从何而来，但心告诉她，此时此刻，她可以原谅奚缘做出的任何事情。

……

凤啸剑已离手，如凤凰涅槃，携滔天烈焰席卷大地，又借风火掩盖身形，奚吾如此谨慎，如此希望这个人死无葬身之地，以至于忘却了两人天堑般的差距……渡劫与元婴，怎么能相提并论？

凤啸毫无意外地贯穿仇敌的胸口。

那人倒下，奚吾的面色依旧铁青，早就不复温柔恬美的模样，她没有收回自己的剑，而是瞬移到师妹身边，接住那坠下的身影。

“师妹……”两行清泪从她眼角往下落，打在奚缘的脖颈。

奚缘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力气，居然缓慢又颤抖地擡起手，她的脸上带着笑意：“师姐。”

奚吾泪眼婆娑，忙不叠牵着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师妹，别怕，我马上打碎这里，我们回家……我们回家，他们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她们才进秘境多久，沈清卿肯定在外面，这种医学圣手肯定有办法的！再不行，沈家无数珍奇法宝，也不缺那么点吊命手段！

奚吾只恨自己做了那样的梦，却没有再多准备一些备用手段，想着想着，又不由得恨起奚风远的无情，她从暗示到明示，那人却冷酷如铁！

“我的情况，我自己知道，”奚缘摇摇头，依旧紧紧盯着师姐，好似要把这一瞬刻在心里，她再次扬起苍白明媚的笑，“师姐……你杀了他，我好高兴。”

“什么……”奚吾没有听懂。

她很快就会懂了，世界正以她们二人为起点往外寸寸碎裂。

正在天空翺翔的鸟的蓦然停下翅膀，云不再飘，风不再吹，整个世界如静止画一般，空旷得只剩下她们二人。

奚吾猛然想到钟离肆的话，世界要毁灭了？她抱着面色苍白的师妹，竟然在想，整个世界给师妹陪葬……也很好。

师妹不会寂寞了。

直到画卷再次流动，缩小，像一匹打开的绢布，落到她们头上、身上。

山川日月作衣裳。

奚吾听到一个奇异的声音，问她：“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不是，”她听到师妹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回答，“师姐觉得我说得对吗？”

“师妹是对的。”奚吾下意识道。

那声音听到满意的回答，下一刻，天旋地转，大雨倾盆。

时间开始流动。

奚吾听到阵阵雷鸣，那磅礴的灵力自她身体离开，她残缺不堪地跪坐在雨中。

师妹呢？

师妹的手还在抚摸她的脸庞。

奚缘跪坐在师姐的面前，一手轻触虚弱白皙的脸颊，一手却往下，像抓着一只虫子，亦或者一块不好摸的石头，她不太乐意地将那玩意往师姐的胸口按。

“师姐，我来救你了，”奚缘嫌弃地扫了眼生死不知的周仪，又偏开脸问她，“师姐，你要怎么选？”

奚吾艰涩地眨眨眼，她伸手想拉着师妹，问发生了什么？

奚缘却已经站起来，拿着剑，一步步往外走，劈开天地的紫雷落到她身上，她也跟没事人一样。

雷劫之外，同门坐在法器上，声音嘈杂，却并不是什么嘲笑，奚落，而是大叫：“剑首威武！”

那是多喜庆的声音，四海三界，奚缘亲朋不剩多少，有仇有怨的倒是一个没缺地盯着她。

“今天天气很好，”奚缘斩开气势汹汹的落雷，她的声音不大，却能落入所有人耳中，“我先上去做个了结。”

新历一百一十六年，将魔族从人界彻底驱逐出去的剑首奚缘。

飞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