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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想微风过荷叶,梦成疏雨滴梧桐 坐想……(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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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茂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你猜?”

猜什么猜!他就喜欢出了坏点子再故作高深。裴妍深吸口气,点头道,“那就是了。你不是常说,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齐王不得民心,又肆意把持朝政,如今还不知收敛地阅兵示威,各路实权诸侯,如何容他?”

张茂笑意更甚,却又微微摇了摇头。“你讲对了一半。”

“阅兵一事,确是我推波助澜。李含那里,却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他知道李含大概是河间王安插来的棋子,却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自暴身份,投奔旧主。

“看来,河间王比齐王还着急。”裴妍蹙眉。

张茂放下茶盏,目光投向窗外渐暗的天色,缓缓道:“他确实急。关中连年大旱,他的粮仓早已见底。上次清君侧,他半点好处没捞着。如今齐王在洛阳耀武扬威,他若再不动作,只怕连最后一点军心都要散了!”

既已猜得河间王的打算,裴妍的心便一直悬着,小心地留意着朝廷内外的动静。

次月,小公主满月。

裴妍随始平公主入宫庆贺。

“父王对这孩子爱重得很,每日都要来探望。为了这次满月宴,三日前便沐浴斋戒。”始平提起这位初生的妹妹,观感复杂。

裴妍点头,却有些心神不宁地观察着四周。

今年的伏天格外炎热。

宫里树上的知了被清了一波又一波,依然有不少躁动自高高的卷了边的绿叶丛中漏出。宫池里的荷花耷拉着脑袋,花瓣边缘微微焦黄,像是被无形的火舌舔舐过。池水蒸腾着热气,连锦鲤都懒洋洋地沉在深处,不肯露面。

偶有微风掠过,也是热的,裹着蝉鸣和远处市井的喧嚣,从朱红的宫墙外飘漏进来,又消散在层层殿宇之间——这暑气,把那本就不多的皇权威严又蒸软了几分。

最苦的要属当值的侍卫。铁甲被晒得滚烫,贴着皮肉,仿佛烙铁一般。终于有人支撑不住,斜斜靠在身后的墙上喘气,看到裴妍等人经过,才勉力直起身子。

伏天人困马乏,又粮草未收,想来河间王不会选在这样青黄不接的时候起事。裴妍有些安定下来,却依然提着一口气,好似头顶有个天大的斧头,看着摇摇欲坠,却不知何时落地。

夏日炎炎,因着皇后刚出月子,显阳殿里的冰盆放得不多。未多时,受邀而来的命妇便汗流浃背。

裴妍与始平公主亦是如此。然而皇后未发话,诸人只能忍着。

直到一炷香后,羊后才姗姗来迟。

因裴妍跟在始平后面,离皇后的凤座不远。擡头时,她意外瞧见皇后安放于膝的手腕处,有点浅淡的红痕。

她面上一燥。拜张茂所赐,她对这些斑点再熟悉不过。她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左臂,今早更衣时,她还看到自己那里也有一枚——男人行事时,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那些或深或浅地吮咬,落在女人身上,便成了一道道盛开的花朵。

可是,昨夜天子不是斋戒去了么?

裴妍心头一凛,迅速垂下眼睫,装作整理衣摆的模样。余光却瞥见羊后颈侧也有一抹若隐若现的红痕,被厚重的脂粉勉强遮盖着。

敢在禁中与皇后暗通款曲,朝廷上下,还能有谁?

她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晚间,便急吼吼地把发现来的事告知了张茂。

“怕不是齐王?”

不料张茂淡然得很,手上的笔没停,头也没擡地回道:“这事龌龊,便没与你说,不想你自己看出来了。”

他早就知晓!裴妍一打听,呵,原来他还是从长沙王那里听来的。而长沙王呢?则是从司马毗那里知道的——如今长沙王在外的军务主要由张茂打理,宫内则有东海王府给的眼线,真是两厢便宜。

身边没了动静,张茂笔下一顿,擡眸看向裴妍,见她神色复杂,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他嘴角微弯,伸手将她拉至身侧,低声哄道:“不必担忧,齐王与羊后之事,也是我们的一步棋。”

裴妍蹙眉:“你是说……”

张茂微微颔首:“齐王借机掌控羊后,无非是想通过她进一步控制天子。只是,羊后并非任人摆布的傀儡——她早就探得司马毗的线人,并通过他与司马毗取得了联系。”

裴妍回想起羊后手腕上的红痕,心中一阵发冷——天子无能,护不住妻女。羊后不想步贾后后尘。为了自保,只能与齐王虚与委蛇。

“皇后也是可怜。”

张茂眸中闪过一丝锐利。他揉了揉裴妍的发顶,教她:“可别小瞧这个女人。能在那吃人的宫里活下来的,都不是善茬!”

裴妍默然。她忽而觉得,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宫,就像一张巨大的蛛网,每个人都挣扎其中,却又不得不成为织网的一部分。

“河间王那边……可有动静?”她转而问道。

“李含已至长安。河间王果然按捺不住,暗中派人联络了成都、新野、范阳等诸侯。”

“呵!这么多!”裴妍震惊。之前公开反赵王的时候,不过三家起兵。

张茂莞尔:“许是赵王的事,让诸侯尝到了甜头。”拱上一个自己人,就能得到前所未有的大富贵。何乐而不为?

就如秃鹰闻到尸臭,司马家的诸侯,多的是杀红眼的赌徒。

“哎!”裴妍摇头,无力地趴在案上,食指沾了点盘里的朱砂,指间瞬时鲜艳得好似流了血。她喃喃道:“这样杀来杀去,何时是个头哇!”

张茂握住她脏污的小手,拿巾布拭净,声音沉稳:“齐王无道,乱是必然的。但乱中有序,才是我们的机会。”

……

仲秋前夕,京城士庶忙着布宴赏月时,一道加急的军情扰乱了这滩看似宁静的浑水——河间王司马颙果然起兵了!

裴妍读着暗探送来的密信。

长沙王任用李含为都督,率领各军驻屯在阴盘,先头部队驻扎在新安,距离洛阳仅一百二十里。加上成都王、新野王、范阳王的人手,约有三十万大军加入到讨伐齐王之列。

“二郎呢?”裴妍蹙眉,一边将信引上火舌燃尽,一边问起拾叔。

“郎君一收到信就去了长沙王府。”

裴妍点头。她知道,事先埋在齐王身边的那根绳子就要收紧了!

面对来势汹汹的诸侯联军,齐王这才慌了手脚,赶紧召来众臣商议。

齐王当政后,遣散了大部分临时召集的乡兵,算上从孟观那里新夺的宿卫军,共计才十万兵马。

以司徒王戎为首的老臣都觉得此战没有胜算,纷纷劝司马冏交出权柄,向河间王投诚。

齐王脸色一变,混沌的眼珠子里染上一抹阴翳。

他的心腹——从事中郎葛旟见状,连忙站出来,指着王戎斥道:“当年司马伦听任孙秀改弦更张,祸害朝纲,无一人敢站出来阻止。是我们大王首倡大义,冒着箭矢,亲自披挂陷阵,才推翻了司马伦的暴政,有了今日的太平局面。如今河间王矫诏谗言,起兵谋逆,按罪当诛!你身为首辅,居然畏战先逃,还要齐王免职请罪?其言可诛!”

言罢,就要喊当值的侍卫来拖王戎。上首的齐王居然闭眸默认,吓得众大臣无不大惊失色。

还好东海王站出来替诸人求情,言王戎只是老糊涂了,又代他连连向齐王请罪。

齐王这才见好就收地给葛旟使了眼色,收了兵。可怜王戎三朝元老,一把年纪,差点死在了甲士手里!

自此,朝廷上下皆冷眼瞧着齐王急吼吼地派心腹何勖调兵遣将,无人再敢出声。

齐王的手下除何勖外,倒是有几个擅统兵的将领,在兵力不占优的情势下,硬生生抗了三个多月。

长沙王、张茂与司马毗则在此期间,趁齐王无暇他顾之际,联合羊后,悄悄地、分批次地安排私兵潜入后宫,扮作显阳殿黄门,潜伏在偏殿之中。

然而就在他们预备借羊后召见,在显阳殿对齐王动手的时候,却被河间王的一出反间计打乱了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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