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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谢清鹤,这是你罪有应得……(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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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谢清鹤,这是你罪有应得……

第六十三章

长街落满雪珠, 偶有三两株红梅从墙角横出,如半空中低垂的彤云。

谢时渺在沈鸢竹坊又住了两日,小姑娘兴许是放不下谢清鹤, 又吵吵嚷嚷说想要回宫。

说是看谢清鹤一眼就回来, 可如今三日过去,依旧不见谢时渺的身影。

沈鸢立在养安堂前, 踮脚朝竹坊的方向望去。

没找到谢时渺的身影, 反而寻到隔壁院子多出的几株红梅。

灿若晚霞, 瑰姿艳逸。

沈鸢眼皮动了一动。

时隔四年,当初留在金步摇尖端上的血珠渐淡,沈鸢也不再如先前那样惧怕红色。

在外行走多年,她也见过恶名昭著的贪官污吏,百姓等不及官府判决,冲进刑场一刀取下贪官的狗头。

众人抚掌叫好,无人惧怕那血淋淋的头颅, 只恨不得一刀取下贪官狗命的人不是自己。

沈鸢站在人群后,不由想起那个死在自己手下的男子。他那样欺凌霸女的一个人, 本就该万劫不复, 堕入十八层地狱饱受煎熬。

沈鸢动手与否, 那人都逃不出一个“死”字。

兴许自己杀的是臭名昭著的恶人, 想通后,沈鸢也不再如先前那样怕红怕血。

脑中回想的也不再是男子流着血泪和自己索命,而是如白露那样的弱女子。

她们在为沈鸢拍手叫好。

“沈姐姐!”

萤儿一身青缎掐牙背心,兴冲冲从养安堂冲了出来, 一头撞在沈鸢后背。

沈鸢笑着转身,唇角带笑:“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

萤儿眉开眼笑, 喜不自胜:“沈姐姐好久都不来看我了,我还当姐姐不要萤儿了。”

四下无外人,萤儿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踮起脚贴着沈鸢的耳朵道。

“姐姐,先前那个孩子……真的是姐姐的孩子吗?”

沈鸢点头:“是。”

她为谢时渺那日的莽撞告罪。

“那日是她不好,改日我再带她过来,亲自向你赔礼。”

萤儿一张脸瞬间耷拉下来,闷闷不乐。

“姐姐不必替她赔罪,她其实也没伤到我。”

沈鸢同萤儿朝夕相处多年,怎会看不出她心中的不情不愿。

“可是你姑姑同你说什么了?”

萤儿仰头,不动声色往后瞥了一眼养安堂,悄声细语。

“姑姑说,那是公主殿下。我见了她,是要行礼的。”

萤儿撅嘴不悦,“殿下就可以动手打人吗?”

沈鸢唇角笑意收敛:“不可以。王孙公子做错事,也会受罚的。”

萤儿喜笑颜开,伸手抱住沈鸢:“还是沈姐姐最好了。”

她脸上的笑意僵住,一只手颤巍巍指着沈鸢身后。

“沈姐姐,那是……殿下的马车吗?”

沈鸢一怔,循着萤儿的视线往后望,果真见百岁从马车跳下。

少年绷着一张小脸,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下了车,百岁左顾右盼,目光缓慢定格在沈鸢脸上。

他快步上前,言简意赅。

“殿下病了,想见您。”

沈鸢错愕,先推着萤儿回了养安堂,立身正色:“渺渺病了,严重吗?太医呢,太医怎么说?”

百岁一板一眼:“殿下昨儿守了陛下半宿,回宫后也起了高热,她不肯吃药,吵着想见您。”

沈鸢双眉紧皱。

百岁一本正经:“以前殿下生病都是陛下陪着,可陛下如今还卧病在榻。”

回来不过一个月,沈鸢不止一次听到谢清鹤卧病在榻的消息。

一双柳叶眉蹙起,沈鸢稍作踟躇。

小孩生病不是小事,何况谢时渺身子本就比寻常孩子虚弱,一点累一点冷也受不得。

沈鸢迟疑一瞬,同松苓交待两声,随着马车缓慢步入深宫红墙。

仙殿巍峨,青松拂檐。

到了宫门,沈鸢换上步辇往谢时渺的寝宫行去。

熟悉的一草一木闯入沈鸢眼中,沈鸢悄悄攥紧双拳长长的指甲掐入掌心,留下深红的印子。

殿中悄然无声,宫人手持珐琅戳灯,遥遥瞧见百岁的身影,如溺水之人寻到浮木,提裙飞奔前来。

“殿下闹着找你,还摔了好几个茶碗。”

宫人不认得沈鸢,余光瞥见沈鸢那张和谢时渺相似的眉眼,登时僵在原地。

沈鸢急促:“渺渺在哪里?”

寝殿地上狼藉一片,太监伏跪在地,瑟瑟发抖。

谢时渺站在一片碎瓷片中间:“百岁呢,他怎么还没回来?”

“殿下。”

熟悉的声音飘入耳中,谢时渺脸上一喜,眼角瞥见走在百岁身前的沈鸢,喜上眉梢。

“……母、母亲?”

百岁眼疾手快上前握住谢时渺的手腕:“别动。”

谢时渺疑惑低眸,后知后觉自己赤足踩在一堆碎瓷片中间。

她乖巧让百岁抱着自己跨过瓷片,随后朝沈鸢跑去。

快到沈鸢身边时又停下脚步,矜持往前走。

谢时渺扑入沈鸢怀中,她身子还在发热,沈鸢像是抱住一团火焰。

她眉心皱起:“怎么这么烫,吃药了吗?”

谢时渺顾左右而言他:“母亲是来看我的?”

半句也不肯提吃药的事。

“谢时渺。”

沈鸢沉下声,命人煎药送来。

她手中捧着药碗,一口一口往谢时渺口中送。

谢时渺病怏怏坐在沈鸢膝上,半张脸贴在沈鸢肩上。

“母亲今夜也会留下陪我吗?”

谢时渺自说自话,“夫子教过我,要礼尚往来,我陪了母亲半个多月,如今也该轮到母亲陪我了。”

谢时渺吃药时并不如别的小孩一样哭天抢地,反而安安静静,像是家常便饭。

沈鸢轻声细语:“要吃蜜饯吗?”

谢时渺思忖片刻,低声呢喃:“想吃枇杷香露。”她抱着沈鸢告状去,“母亲给我的枇杷香露都被父皇拿走了,父皇坏。”

沈鸢一时语塞。

她先前做好的枇杷香露都送给谢时渺,如今竹坊那也所剩无几。

谢时渺刚吃过药,舌尖唇角都泛着苦涩。

她乖乖趴在沈鸢肩上,去抓沈鸢鬓间的芙蓉珠钗,珠钗垂落的珍珠莹润光泽。

谢时渺呼出的热气全洒落在沈鸢颈间,她瓮声瓮气:“母亲,我想吃枇杷香露。”

沈鸢心软了大半。

百岁侍立在一旁,适时开口:“陛下如今在棠梨宫歇息。”

熟悉的宫殿名在耳边落下,沈鸢指尖一顿,千万种思绪堵在心口。

她垂眸,不偏不倚撞入谢时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谢清鹤说错的话那么多,却有一句是对的。

不管如何,谢时渺总归是无辜的。

她会想起枇杷香露,不过也只是因为这是沈鸢亲手做的。

谢时渺委屈巴巴,泪水吧嗒吧嗒滚落。

沈鸢无声叹口气:“你父皇那里……还有吗?”

谢时渺眼睛亮起:“有,父皇自己也不吃,就知道抢我的。”

谢时渺身子还未见痊愈,沈鸢自然不会带上她,她只身步入雪中,缓步朝棠梨宫走去。

雪片如鹅毛在空中翻飞,洋洋洒洒。

棠梨宫近在咫尺,宫人认出沈鸢,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沈、沈贵人?”

她忙忙迎沈鸢入殿,“陛下在东暖阁,沈贵人这边请。”

沈鸢擡手阻拦:“陛下的枇杷香露放在何处?”

宫人为难:“应当是在东暖阁,贵人的梯己,都是陛下亲自收着的。”

一瓶枇杷香露罢了,沈鸢还以为会在小厨房。

她眉心紧皱,转过乌木长廊。

东暖阁一如她在时一样,一株红梅也无。

殿中点着松檀香,紫檀点翠嵌象牙高士山水屏风后,嵌贝流光阁帘垂地。

殿中阴阴润润,淡淡的药香漂浮在半空。

谢清鹤一身月白海水纹中衣,眉宇间染着重重浊雾,他一只手挽着帐幔。

甫一擡眸,瞧见屏风旁的沈鸢。

谢清鹤僵在原地:“……沈鸢?”

那张脸比先前夜里见到的还要虚弱惨白,月白中衣上还沾着点点血珠。

沈鸢刹住脚步,目光缓慢往上擡,疑虑渐起。

谢清鹤本来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可对上沈鸢视线的那一刻,他立刻从梦中脱离。

这不是梦。

梦中的沈鸢不会这般冷静平和,她总是在哭,或是站在高高的城楼上,或是立在暗涛汹涌的江边。

谢清鹤一次又一次梦见沈鸢在自己眼前死去,梦见她笑着倒在血泊中。

即使是在梦中,沈鸢也不愿留在谢清鹤身边。

“你……”

喉咙沙哑,谢清鹤几近说不出话,他一只手揉着眉骨,“你怎么来了?”

“渺渺想吃枇杷香露。”沈鸢言简意赅。

末了,又补上一句。

“陛下想要什么没有,何必从一个小孩子手中夺食。”

“想要什么都有吗?”

谢清鹤哑然失笑,那双漆黑瞳仁再无往日的凌厉锋芒,他望着沈鸢,缓慢朝上牵动唇角。

沈鸢转首,目光徐徐望向窗外。

窗边立着一个朱漆雕填描金花卉纹架格,那里还供着沈鸢以前用过的炉瓶三事。

沈鸢不想和谢清鹤作过多的纠缠,答非所问。

“枇杷香露呢?渺渺还在等着。”

谢清鹤不悦皱眉:“让她找御膳房。”

沈鸢猛地转过头:“谢清鹤,她若是肯要御膳房做的,我还用得上来找你吗?”

谢清鹤眸光沉沉:“她要什么你都会给,是么?”

他身子摇摇欲坠,脸上泛着不同寻常的红晕,谢清鹤一手抚在心口,忽然咳嗽好几声,五脏六腑似乎都咳了出来。

手背上青筋暴起,根根分明。

谢清鹤气息沉重。

沈鸢后知后觉,谢清鹤后背沁满薄汗,他似是疼得厉害,几乎要将漆木案几上的雕漆抠下。

指甲泛着冷白之色,谢清鹤面色薄白,唇齿间溢满血腥气息。

“沈鸢,你待旁人总是……那样掏心掏肺。”

苏亦瑾不过是少时阴差阳错救了沈鸢一回,沈鸢一直记在心中,她明明那样害怕谢清鹤,却还是为了苏亦瑾留在宫里,留在谢清鹤身边。

谢清鹤面色渐沉。

还有谢时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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