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玄幻奇幻 > 金缕衣 >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她看见一双熟悉的眼睛……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她看见一双熟悉的眼睛……(1/2)

目录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她看见一双熟悉的眼睛……

第六十一章

朔风凛冽, 侵肤入骨。

雪珠子如空中撒盐,簌簌从檐上飘落。

院中乌泱泱跪了满地的宫人,为首的太监瑟瑟发抖, 嘴唇都冻得青紫。

他伏跪在地, 颤巍巍朝上首的谢时渺磕头求饶。

哀嚎声四起,惨不忍睹。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奴才再也不敢了!求殿下饶命!”

身后的宫人颤颤巍巍, 众人面缀愁色, 阴霾沉沉笼罩,遮云蔽日。

红木锑红嵌八宝花鸟纹屏风后,乌木边花梨心条案上供着炉瓶三事,袅袅青烟氤氲而起。

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椅上铺着软褥,谢时渺遍身绫罗,怀里抱着鎏金暖手炉。

鬓间缀着一点珠翠,一张瓜子脸尖尖, 眉眼间透着孱弱无力。

可那张脸却生得极为好看,眉若墨画, 眼似秋水。

许是常年浸泡在药罐子中, 殿中药香浮动, 谢时渺倚在迎枕上, 目光悠悠,如蜻蜓点水落在下首的宫人脸上。

“你,擡头。”

轻轻的一声落下,宫人抖如筛子, 拖着双膝伏在谢时渺脚边。

“殿殿殿下!”

说来奇怪,谢时渺生得并不像谢清鹤,可举手投足间的不怒自威, 却和谢清鹤十足相像。

宫里人人都知谢清鹤对小公主有求必应,无人敢忤逆小公主的话,更无人敢在她面前提沈鸢半句。

谢时渺声音轻轻:“你有娘亲吗?”宫人泣不成声:“没、没有。”

谢时渺定定望着宫人,一双漆黑眼眸明明是弯着的,可眼中却半点笑意也无。

宫人瑟缩着双肩,再也忍不住,扑在地上嚎啕大哭。

“殿下,奴婢真的没有说谎。奴婢村子遭过大水,爹娘都死在水里了,家里就剩奴婢一人。”

谢时渺漫不经心:“你见过你娘亲?”

“见、见过。”

“她长什么样?”

“黑黑的,瘦瘦的,眼睛很大。”

宫人说得口干舌燥。

殿中杳无声息,良久,上首传来谢时渺轻轻的一声:“都下去。”

宫人身子一软,差点瘫软在地。

若不是同伴扶着自己,她今日定是走不出去的。

眼角还留着莹润的泪珠,宫人身影在冷风中打着寒颤,如单薄的枯叶。

她一直都知晓谢时渺性子阴晴不定,可她那会只拿谢时渺当孩子看待,总觉得一个小孩子,再如何跋扈也越不到大人前面。

直至今日她眼睁睁看着谢时渺命人将太监打死,血淋淋的板子挨在太监身上,如刀起刀落的刽子手。

谢时渺目不斜视,对太监的哀求痛哭无动于衷。

宫人心有余悸,挽着同伴的手低声啜泣:“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以为……”

同伴朝她使了个眼色,悄悄从怀里掏出一个糖饼:“先吃点垫垫,瞧你脸色都白了。”

她往后看一眼园中乌泱泱跪着的众人,声音压得更低:“日后你在宫里,宁可做哑巴,也别说话。特别是在殿下前面,万万不可提棠梨宫那一位。”

被打死的太监就是因为吃多了酒,胡言乱语,嘲笑当今公主命格硬,克母。

话是昨夜说的,今日就被打死了。

宫人胆战心惊:“沈贵人不是一直在山上养病吗?那人也太糊涂了,哪有这样咒人的。”

同伴点头搭腔:“可不是,不然怎么会遭报应。”

风雪飘摇,寝殿烛光通明。

谢时渺披着狐裘,小小的一团立在窗前,站着还没有矮凳高。

身后跟着一个小宫人百岁。

百岁比谢时渺大了两岁,当初被送去净身房前,正好撞见谢时渺的车舆。

谢时渺一眼看中,当即将人带回宫。

朝中有臣子不满,道谢时渺坏了规矩,堂堂一国公主,身边却跟着一个男子。

不伦不类。

谢时渺还以为自己会挨训,然而她等来的,只有谢清鹤的一声嗤笑。

他从不会用规矩束缚谢时渺。

谢时渺百无聊赖趴在案几上:“父皇呢,他又去棠梨宫了吗?”

谢清鹤夜夜宿在棠梨宫,却不许谢时渺踏足半步。

百岁实话实说:“陛下今日出宫去了,刚回御书房。”

谢时渺转动一双眼珠子:“那我要去找父皇,我要见父皇。”

宫中无人敢忤逆谢时渺,也只有她能随意出入御书房。

谢时渺被百岁抱着下了步辇,她身子不好,只走了两三步,又开始咳嗽。

廊下侍立的太监唬了一跳,忙忙迎谢时渺入内。

“陛下正和崔大人谈事,还请殿下先到偏殿,奴才这就让人送茶来。”

谢时渺慢吞吞擡起眼皮。

跟着的百岁心领神会,冷声斥责:“瞎了你的狗眼!陛下谈事不许外人打扰,难不成我们殿下是外人吗?”

太监忙打了自己两下嘴巴:“殿下恕罪,殿下怎么会是外人,是奴才……奴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殿下这边请。”

谢时渺慢慢转过头,看了百岁一眼。

百岁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下去领二十板子。”

太监两眼一黑,差点晕倒在地,又不敢求饶。

跟在谢时渺身边伺候的,除了她身后的百岁,哪一个没受过罚。

不过是挨多挨少罢了。

他跪在地上谢恩,目送着谢时渺步入御书房。

崔武正在和谢清鹤说事:“沈贵人……”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环佩叮当,谢时渺疾步匆匆,一张脸也因快走添上几分薄红。

谢清鹤沉下脸:“这么冷的天,怎么还过来了?”

谢时渺眼周泛红:“你是不是去见母亲了?”

没大没小,半点规矩也没有。

放眼宫中上下,也就谢时渺敢和谢清鹤这样说话。

崔武识趣退下。

谢清鹤皱眉,指骨落在紫檀案几上,敲了两下。

谢时渺不依不挠:“我也要见母亲。”

她从生下来,从未见过沈鸢一眼。

宫里的人对沈鸢闭口不谈,谢时渺好几次提起沈鸢,谢清鹤也避而不谈。

他冷声:“渺渺,不许胡闹。”

谢时渺将太监活活打死、随意处置宫人,谢清鹤都不曾说她胡闹。

可她只是提了一句沈鸢,却换来谢清鹤冰冷的一句呵斥。

谢时渺小声抽噎:“……是不是、是不是我把母亲克死了?”

谢清鹤一张脸冷若冰霜:“谁说的?”

谢时渺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她本就生得粉雕玉琢,哭起来越发楚楚可怜。

“可我从来没见过她,是不是我不好,母亲才不要我的。宫里人人都有母亲,为何只有我没有。”

谢清鹤一手揉着眉心,他在朝中说一不二,却独独对这个小女儿束手无策。

谢清鹤缓和面色,声音缓和:“你母亲……”

谢时渺眼泪汪汪。

她眉眼和沈鸢有五六分相像,谢清鹤声音很轻:“你若是真想见她,父皇可以带你过去。”

谢时渺喜极而泣,抱着谢清鹤的手:“真的,父皇真的带我去见母亲?她长得好看吗?父皇,母亲会不会嫌弃我身子弱?父皇何时带我出宫?”

谢时渺一连抛出好几问。

还未说完,又握着丝帕,连着咳嗽好几声。

谢清鹤轻拍她后背,为女儿顺气:“她……”

他想起今日见到的沈鸢。

四年过去,沈鸢眉眼依旧如当年一样,只是比起那年在天香寺,沈鸢脸上的笑意添了许多,不再如槁木死气沉沉。

谢清鹤恍惚间以为自己又见到乡下那个肆意自在的沈鸢。

她会抱着沈殊撒娇,天南地北说着各地的趣事。

沈鸢甚至至还学会了下海捕鱼。

谢清鹤黑眸深沉,慢条斯理转动指间的扳指。

坦言说,他并不乐意在沈鸢脸上看见那样的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她所有的欢愉和雀跃,都是在离开谢清鹤身边才有的。

谢清鹤眼眸晦暗。

可比起心中的不甘,谢清鹤更不愿意看见沈鸢血淋淋躺在自己怀里。

手中的扳指是工匠精雕细琢的,玉也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莹润光泽,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

谢清鹤随手丢落在一旁,怎么也看不顺眼。

他淡淡丢下一句:“先回去,明日你就知道了。”

……

沈鸢心事重重。

她离开了四年,当朝小公主也正好四岁。

沈殊应当是耳提面命过,竹坊服侍的婢女不曾在沈鸢眼前提过半句和公主相关的。

沈鸢惴惴不安,难得失眠。

她已经许久不曾睡不好了,跟着刘夫人在山中跑上跑下时,沈鸢有时忙得脚不沾地,连睡觉都是见缝插针。

不想刚回汴京,沈鸢彻夜未眠。

松苓站在沈鸢身后,为她挽起长发梳妆画眉,忧心忡忡:“姑娘怎么了,昨儿还好好的,怎么元少夫人走后,姑娘反倒心神不宁了?”

沈鸢欲言又止,她强撑着展露笑颜:“没什么,兴许是认床,没睡好。”

松苓忍俊不禁:“哪有人回家了反倒睡不好觉,不然等会去养安堂,姑娘让郑郎中开两剂安神的药?”

松苓一面说,一面让人捧着锦匣过来。

锦匣打开,都是沈殊先前送来的珠花步摇,都是当今城里时兴的。

松苓眉眼弯弯:“少夫人还送了些料子过来,给姑娘做冬衣,还有一箱是给刘夫人和萤儿的。”

沈鸢心不在焉。

松苓口中念念有词:“姑娘等会可是要去养安堂,外面冷,不若过两日再去罢。”

沈鸢遽然扬首,目光和铜镜中的松苓对上。

在家里定打听不出什么,沈鸢皱眉沉吟:“先去养安堂,正好把东西给萤儿送去。”

松苓点点头:“也好,萤儿如今也大了,先前还说要制珠钗呢。”

养安堂人满为患。

沈鸢刚下马车,萤儿立刻扑进她怀里,她挽着沈鸢的手,笑盈盈和沈鸢摆弄鬓间的金丝香木嵌蝉玉珠钗。

“姐姐,我今日是不是又好看了一点点?”

小姑娘爱美,小时候胖乎乎的圆脸消失不见,身子抽条,窈窕身影立在雪中。

她半张脸贴在沈鸢肩上,眼睛笑如花:“沈姐姐,你在看什么?”

沈鸢狐疑收回目光,携着萤儿步入养安堂:“没什么,可能是眼花了。”

她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

不远处一辆马车中。

谢时渺一双眼睛通红,咬牙切齿:“回宫,我要回宫。”

她恼羞成怒,“她不是我母亲,不是。”

四年了,沈鸢连见她一面都不肯,却对别的小孩那样好。

嫉妒和怒火充斥着谢时渺的胸腔,她如今还小,脸上藏不住心事。

谢清鹤目光飘过谢时渺,从容不迫:“她就是你的母亲。”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