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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无耻(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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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阴翳,狭长的黑眸低垂。

背对着烛火,沈鸢看不见谢清鹤脸上的神色。

可她无比清楚谢清鹤这样的声音是何意。

身上处处都是疼的,沈鸢手忙脚乱推开谢清鹤,身子蜷成一团,瑟缩在锦衾之下。

谢清鹤泰然自若,他坦然看着沈鸢将那身破败不堪的中衣披上,看着她躲在锦衾下瑟瑟发抖。

谢清鹤无动于衷,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擡起。

“这么快就想出尔反尔了?”

他沉下声,“过来。”

落在沈鸢脸上的目光刺骨森冷,如腊月寒风。

沈鸢颤抖着起身,手足无措。

谢清鹤不为所动:“自己坐上来。”

沈鸢脸红耳赤,她如今衣衫不整。

中衣轻薄,如淡雅光晕罩在沈鸢身上,勾勒出纤细柔弱的身影。

身前的雪白若隐若现。

红晕染腮,沈鸢坐在谢清鹤膝上,坐立难安。

谢清鹤神态自若,他眼中掠过几分嘲讽讥诮,“不是说做什么都可以,这么快就想食言。”

“我没、没有。”

沈鸢无地自容,她双手扶着谢清鹤的肩膀,红唇牢牢抿在一处,唯恐发出一点声音。

身上疼得厉害,无一处是安然无恙,沈鸢苦不堪言,却一点也不敢说。

她忍着疼。

双足踮起,撑在地上。

汗珠泅湿沈鸢的鬓发。

……

将至天明时,殿中终于传来传水的声音。

谢清鹤盥漱毕,起身上朝。

偌大的棠梨宫只剩下沈鸢一人,宫人垂着眼眸上前,余光瞥见沈鸢身上的红红紫紫,一张脸忧心忡忡。

“主子,奴婢伺候您沐浴罢。”

她小心翼翼扶着沈鸢起身,沈鸢如惊弓之鸟,往后退开半步。

宫人的手尴尬顿在半空。

沈鸢眼珠子转动半周,后知后觉宫人对自己的称呼变了。

她喃喃:“……主子?”

宫人眉开眼笑:“册封的旨意是刚下来的,恭喜主子贺喜主子,陛下亲自下旨,册封主子为贵人。”

从今往后,宫里不再有沈姑娘,只有沈贵人。

宫人还说了什么,沈鸢都没听清。

她竭力忍着身上的不适:“你先下去、下去。”

宫人惊慌失措:“主子可是身子不适,奴婢这就去找太医过来。”

“不必——”

沈鸢几乎吼着出声,嗓音还有泪意。

身子无力,沈鸢颓然闭上双眸,“你先出去罢,这里不用你伺候。”

她一步步行至屏风后,由着热水漫过自己的身影。

棠梨宫处处都是谢清鹤的人,沈鸢不敢放声大哭,她双手牢牢抱着双膝,咬着手指无声啜泣。

水声淅沥,沈鸢耳边满布着汩汩的流水声。

她又想去抓自己的手背,又想抓起道道血痕。

指尖抚上手背的前一瞬,映在水面上的身影抖了一抖。

沈鸢想起了谢清鹤的警告,想起了那双黑黢黢的眸子。

那双眼睛阴沉,不安和恐惧如影随形。

沈鸢身影颤栗,不由自主想起自己被关的三日。

好吵,好吵。

外面又在下雨了。

沈鸢双手环臂,她不敢去抓自己的手背,手指无意识拨动着水面,像是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

可水面上空空如也,除了水还是水。

沈鸢眼中涨满泪水,无助又绝望。

她慢慢由着自己的身子下沉、下沉。

沈鸢一点点沉到水底。

水面漫过她的双肩,漫过她的头顶。

耳边吵吵嚷嚷的雨声不再,沈鸢任由自己沉到水底深处。

热水涌在四周,牢牢将沈鸢笼罩在中间,她终于不再想着去抓自己的手背。

谢清鹤下朝后,并未如往日一样往御书房走去。

步辇在棠梨宫前停下,宫人战战兢兢上前,福身请安。

谢清鹤环视一周,并未见到沈鸢的身影,他拢眉:“她还在睡?”

宫人摇头,实话实说:“沈贵人在沐浴。”

寝殿悄然无声,静悄无人低语。

雕红漆戏婴博古架上贮着紫檀木底座羊脂玉佛手,殿中的松檀香似有若无。

光影昏暗,谢清鹤颀长身影落在凿花地砖上,隔着缂丝屏风,他一眼看见映在屏风上的单薄身影。

谢清鹤撚着腕上的金镶九龙戏珠手镯:“沈鸢,你……”

余音戛然而止。

沈鸢依在浴桶壁上,沉沉睡去。

满头青丝散落在肩上,有两三缕乌□□浮在水面,正好挡住了底下若隐若现的风光。

沈鸢生得白净,肤若凝脂。

往日轻轻的一点磕碰都容易留下印子,更何况昨夜谢清鹤下手还没轻没重。

没完没了折腾整整一宿,换来的是沈鸢今日的虚弱无力。

她像是筋疲力尽,连谢清鹤的脚步声也听不见。

浴桶中的水早就凉透,谢清鹤伸手将人捞出,水珠四溅,湿淋淋落了满地。

谢清鹤长袍沾上水,深浅不一。

谢清鹤又一次发现沈鸢的瘦小,抱在怀里轻飘飘的。

谢清鹤眉心皱了又皱,刚想着将人晃醒,无意碰到沈鸢滚烫的额头,谢清鹤面色骤然一沉。

半盏茶后,虞老太医佝偻着身子,匆忙往棠梨宫跑来。

青丝帐幔垂在贵妃榻前,挡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一只手穿过帐幔,搁在迎枕上。

正是今早才册封的沈贵人。

虞老太医抚着长须,细细为沈鸢诊脉。

半晌,他朝谢清鹤躬身:“只是寻常的风寒,吃两剂药就好了,陛下不必担心。”

谢清鹤指骨落在案几上:“朕何时担心她了?”

虞老太医敢言不敢怒,若真不上心,也不会让崔武上门,一路提溜着自己入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奔丧。

他拱手,欲言又止。

“前日臣替沈贵人把脉,沈贵人的身子已经有所好转……”

他不懂为何只是过去一日,谢清鹤就能将人折腾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谢清鹤擡眸:“虞老太医有话直说。”

虞老太医斟酌片刻:“沈贵人是初次服侍陛下,且她身子本就比旁人差,陛下再心急,也不该这般……”

对上谢清鹤冷若冰霜的视线,虞老太医默默将“粗鲁”两字咽到回去。

他无奈朝谢清鹤摇了摇头。

棠梨宫角落供着鎏金珐琅铜脚炉,地上铺着狼皮褥子,踩上去无声无息。

沈鸢晕晕乎乎倚在榻上,半梦半醒间,似是察觉到有人握住自己的手腕。

沈鸢猛地抽回手,嘴上不住嘟囔:“不可以了,我不能了……”

声音委屈可怜,像是做了噩梦。

谢清鹤眼眸一擡,手指顺着沈鸢手臂往下滑落,落在她手肘上。

过去这么久,沈鸢还是会怕谢清鹤抓着她的手腕,她总忘不了自己被谢清鹤拽着手腕、迫使她去见明宜尸首的一幕。

沈鸢在梦中还想着挣脱谢清鹤的束缚,一遍又一遍说着“不要了”。

她的害怕是真的,畏惧也是真的。

高热未退,沈鸢双手都在发烫,惨白如纸的一张脸也染上不同寻常的绯色,眼角还呛出几颗泪珠。

“病了也不会说。”

谢清鹤冷冰冰丢下一字,“蠢。”

……

寒冬腊月,檐下的雨链也渐渐染上冰雪,再无水声响起。

寝殿中灯火通明,照如白昼。

沈鸢病了半月,也在榻上躺了将近半月。

手背上的伤痕渐浅,再不复先前的狰狞吓人,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宫人喜笑颜开:“阿弥陀佛,虞老太医果真是神医,若不细看,定瞧不出主子手上的伤痕。”

冬日朔风呼啸,侵肌透骨。

怕沈鸢再次犯病,宫人想过往雨链上浇热水,可惜效果微乎其微。

不到一刻钟,雨链又再次被冰雪冻上。

好在这半个多月,沈鸢一直安安静静的,没再吵着说窗外的雨声恼人,也没再想着去抓自己的手背。

宫人心花怒放,拿来狐裘为沈鸢披上:“御花园的梅花开了,主子可要去瞧瞧?”

“……梅花?”沈鸢呢喃。

忽的想起那日在街上遇见南烛,那会他还兴致勃勃,说要陪苏亦瑾上山赏梅。

也不知道苏亦瑾那会见到梅花没有。

沈鸢心不在焉想着。

宫人再次开口:“……主子?”

沈鸢摇头:“明日就是冬至了罢?”

宫人还当沈鸢是想吃汤圆了,立刻命人去做。

她满脸堆着笑:“主子还想要吃什么,奴婢让他们做了送来。”

沈鸢其实也不是想吃汤圆,她只是忽然想起虞老太医曾说,若苏亦瑾能熬过冬至,日后就无碍了。

这话她不敢明着问宫人,更不敢去问谢清鹤。

沈鸢拐弯抹角道:“……宫里、宫里近来有什么事吗?”

宫人絮絮叨叨,连园子多出一只小貍猫这种小事都翻出来了。

或是哪家的大人被罚了,或是哪家大人的后院起火,妻妾闹成一团。

宫人说了许多,唯独没有提过苏家。

沈鸢紧绷的身影渐渐舒展,眼中难得攒上笑意。

她只求苏亦瑾无事。

宫人觑着沈鸢的神色,趁着她今日心情好,小心翼翼道。

“厨房做了汤圆,主子可要给陛下送去?”

沈鸢唇角笑意渐浅。

她忽然记起当初在乡下,她还央求田婶教自己做汤圆。

可惜她忙活了整整一日,谢清鹤却连一眼都懒得看。

她当初还真是瞎了眼,怎么会将谢清鹤错认成自己的救命恩人。

宫人战战兢兢:“……主子?”

沈鸢取下肩上的狐裘:“你看着办罢,不必问我,让人备水,我想沐浴了。”

宫人福身应是,轻声叮嘱:“那主子可别又睡着了。”

沈鸢连着好几回在浴桶边上睡过去,宫人有时都得喊上四五声,才听见屏风后传来沈鸢低低的声音。

像是睡了很久,声音还有点闷。

沈鸢心神不宁应了声好。

宫人悄声退下,殿中只剩悠悠烛火。

她再次抱着自己双膝。

热水漫过她的肩颈,而后是红唇、眉眼。

沈鸢彻底将自己浸在水底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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