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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那人手上,也有一颗红痣……(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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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那人手上,也有一颗红痣……

第四十二章

秋霖脉脉, 苍苔浓淡。

山庄各处掌灯,摇曳烛火如湖上无处可依的浮萍,漂浮不定。

廊庑下设有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式香几, 青烟袅袅, 香炉吞云吐雾。

贵妃榻上倚着一人,沈鸢一身宝蓝彩绣百花纹妆花缎长裙, 腰间一点多的环佩也不见, 裙上是用金丝银线缀着的彩蝶。

鬓间缀着一点珠花, 雨幕笼罩在她身后,朦胧不清。

沈鸢昏昏欲睡。

怕扰她清梦,婢女的脚步都比往日轻了许多,说话亦是窃窃私语。

松苓在茶房盯着煎药,这会又下着雨,管事婆子都在抱厦躲着吃酒赌钱。

婢女乐得自在,从园子折了草, 挨在一处斗草。

遥遥瞧见廊下的沈鸢,不约而同扼腕叹息。

“听说殿下遇刺, 如今生死不明, 也不知日后会不会想起洛阳还有一位沈姑娘。说来沈姑娘还真真是命苦, 先前没能跟着殿下一道入宫, 不然还能有个嫔位。”

“胡说,沈姑娘一人在洛阳多自在,这山庄就她一个主子,我若是她, 定日日烧香拜佛,巴不得殿下想不起自己。”

“好大的嘴脸,这话你也说得出口。不过也是, 陛下驾崩,皇后娘娘也跟着一起去了,这会若是在宫里,定比不上洛阳自在。”

“别说宫里,汴京这会也都乱成一锅粥了,殿下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想不到洛阳。”

雨声淅淅沥沥,婢女说完,又开始说起近来时的花样,不时夹杂着细碎的笑声。

松苓端着汤药前来,无意擡眼瞥见眼前的一幕,唇角往上扬起。

婢女赶着上前接过她的汤药,都让松苓挡了回去。

她轻声:“管事怎么回事,姑娘这两日写的书信,都没人去取。”

婢女叠声告罪:“是我的错,前儿管事来过后院,说近来不太平,暂时不用往汴京送信,说什么……殿下也收不到。”

婢女面有愧色,“还说让姑娘先攒着,过一两个月那边太平了,再一道送去。那会姑娘正歇着,我想着过会再告诉姑娘,没想到给忘了。”

若是以前,松苓还是沈殊的大丫鬟,定然罚婢女一个月的月钱。

可惜如今她和沈鸢都寄人篱下,且又经过这些时日的闹心,她哪还有之前的心高气傲。

松苓摆摆手:“无妨,下回记着就是了。”

婢女感激涕零,欠身退下。

松苓端着汤药上前,还未搁下,却见榻上的沈鸢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杏眸温和清明,一点困意也见不着。

松苓嘴角弯弯:“我还当姑娘睡着,既醒了,也该起来喝药。”

四下无外人,松苓悄声递唇到沈鸢耳边:“姑娘,外面的人都在传,殿下遇刺了。管事也说让姑娘最近不必往汴京送信。”

沈鸢若有所思。

松苓怕又勾起沈鸢的噩梦,不敢多提谢清鹤,忙忙换上别的话。

“苏夫人刚刚让人送来一笼螃蟹,我瞧着一只足有八两多重,拿来做蟹膏最适合不过。”

沈鸢眼中难得染上一点笑,不过也是极浅极淡。

“把我的香囊拿来,还有几针就好了,后日是苏夫人的芳诞,我总不好空着手过去。”

松苓笑着点头,又道:“苏公子也送了蜜饯金丝枣过来。”

沈鸢眸色一顿。

愁思如灰蒙蒙的雨雾笼罩在她眉宇间。

沈鸢忧心忡忡:“前日不是还发作了一通吗,怎么今日还送东西过来?”

松苓忍俊不禁:“姑娘既牵挂苏公子,怎么前日只巴巴打发我过去,自个不过去?”

松苓置身事外,瞧得分明通透。

那日沈鸢在房里望眼欲穿,若说她对苏亦瑾一点心意也无,松苓是万万不相信的。

沈鸢眼底涨上两三分愁色,她一手揉着眉心:“你不懂。”

苏亦瑾如今已有心仪之人,她自然不能再同先前那样。

沈鸢温声:“我如今也只是将苏夫人视作母亲看待,别的……别的不曾想过。”

不曾想,也不敢想。

她只求不连累苏亦瑾,连累苏家。

松苓仍是不解,她一手捏着美人捶,为沈鸢捶肩捏腿。

“苏公子有心仪的女子,我怎么没听南烛说过?且苏公子整日都在别院,也不见有女子上门探望。”

沈鸢夺过她手里的美人捶,在松苓手心敲落两下。

“兴许这事,南烛不好同你说起,且那别院还是钱少爷的,就算上门,去的也是苏家的老宅。”

松苓连连点头:“那倒是。”

沈鸢往外推了推她:“别愣着,先去我房里取香囊过来,可不能误了苏夫人的好日子。”

沈鸢声音很轻,说了这会话,她又掩着心口低低咳嗽两三声。

松苓目光掠过沈鸢眼下淡淡的青黛,心疼不已:“也不知道虞老太医多早晚才回来,姑娘如今整宿整宿睡不着,昨儿四更天我还听见姑娘起身。”

松苓欲言又止,望着沈鸢愁容满面。

“满打满算,姑娘一日连半个时辰都睡不够,再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这样。”

沈鸢不忍松苓担心:“无妨,只是觉得昨夜的雨有点吵,起来关窗子罢了,我那会也是刚睡醒。”

松苓眼中攒笑:“那就好。”

她起身踱步回房,眼角瞥见门阶上掩着的青苔,松苓唇角的笑意忽的僵住。

她僵硬着身子转首,不偏不倚正好对上沈鸢的目光。

沈鸢狐疑,用眼神问她:“……怎么了?”

松苓强忍着咽下心口的酸楚:“没什么,只是想不出昨夜怎么会忘了关窗,连累姑娘被雨声吵醒。”

沈鸢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值得你琢磨的,不过是小事罢了。”

若不是昨儿夜里忽然下雨,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窗子是半掩的。

松苓身子摇摇欲坠,她不知自己是如何从廊下离开,又是如何回的暖阁。

窗下还有沈鸢做了一半的香囊,松苓牢牢攥住掌心的香囊,眼周泛红。

昨夜会听见沈鸢起身的动静,松苓也往窗外瞧了一眼。

皓月当空,星粒低垂。

何曾下过一滴雨。

松苓后知后觉,这好像不是沈鸢第一回说胡话了。

她猛地望向窗外。

烟雨婆娑,飘摇雨珠顺着雨链往下,有两三滴落在沈鸢脸上,她却恍若未觉,好像又睡着了。

……

转眼到了苏夫人的生辰。

怕招惹是非,她让家里的厨子多做了十来样菜,送到山上的别院。

奴仆婆子捧着大漆捧盒,衣裙窸窣,荷袂翩跹。

苏夫人笑着搂住沈鸢的双肩,眉开眼笑。

她今早起来听了满园的吉利话,如今也是笑呵呵的。

“老夫人本也说是要过来的,可今早下着雨,山路泥泞,怕万一有个闪失,我就没让她跟着一道过来。”

她笑着拍拍沈鸢的手背,对她送的香囊爱不释手。

“你这孩子的手真是灵巧,只怕汴京都找不到这样的好手艺。只是你本就在病中,怎好劳你费心费神,往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雨打芭蕉,檐下雨声不绝。

因还在国丧,苏夫人这回并未宴请亲朋好,连戏班子也不请。

席上也就沈鸢和苏亦瑾。

沈鸢在苏府待的时日不多,可席上样样都是沈鸢以前喜欢的吃食。

苏夫人体贴入微:“本来还想问松苓那孩子你可有喜欢的洛阳菜没有,那孩子支支吾吾半日,竟什么也想不出来。”

沈鸢赧然失笑:“也不怪她,我吃不太惯洛阳的菜,加之前些日子身子抱恙,越发没了食欲。”

苏夫人点点头:“我想也是。”

她擡起沈鸢的手腕,腕上戴着两个金镶玉手镯。

那手镯空荡荡晃悠在半空,显然尺寸不合。

苏夫人诧异:“怎么不让人拿去改了?”

松苓在一旁笑着摇头:“夫人不知,这是上月拿去改的,没想到姑娘又瘦了这么多。”

苏夫人于心不忍,握着沈鸢不肯撒手:“这怎么可以,再瘦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恨不得将案上的吃食都推到沈鸢眼前,朝沈鸢眨眨眼睛。

“你尝尝这个糖桂莲藕,这个我吃着不错。”

沈鸢接过尝了一口,一双眼睛瞪圆,她笑着将眼睛投向苏亦瑾。

苏亦瑾好奇:“……怎么了?”

沈鸢拿帕子掩唇,从松苓手中接过热茶,连着喝了两三口。

苏亦瑾不明所以,也跟着尝了一口糖桂莲藕。

苏夫人紧追其后。

两人同时一顿,不约而同接过婢女递来的热茶。

苏夫人喜不自胜,一面笑,一面又恨铁不成钢。

“这孩子,你这是加了多少的糖?”

苏亦瑾面色窘迫。

他那会手忙脚乱,兴许是忘了自己先前加过糖,又多添了两勺。

苏夫人两眼一抹黑:“你真是……”

沈鸢笑着握住苏夫人的手:“还好只是多添了两勺糖,不是多添了两勺盐。”

苏夫人眼睛笑成弯月:“你倒是会为他开脱。”

沈鸢粲然一笑:“且今日又是夫人的好日子,吃多了糖,可不就昭示着来年都是和和美美、好事连连,这可是好意头。”

长辈都爱听吉利话,苏夫人也不例外。

她乐得开怀:“照你这么说,那我不得多吃两口。”

满屋花团锦簇,奴仆婆子都笑成一团。

跟在苏夫人身边的嬷嬷也笑着上前:“老奴今日也倚老卖老,和夫人讨要一块糖桂莲藕,就当沾沾夫人的福气。”

苏夫人叠声笑道:“你这老货……”

窗外雨声轰鸣,大雨倾盆。

洛阳城门口。

十来个络腮胡子的男子结成商队,浩浩荡荡穿过城门口。

崔武一身灰绿长袍,混在其中。

他一口乡音粗鄙,朝守城的侍卫比手画脚。又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颤巍巍塞到侍卫手中。

侍卫在手中颠了颠,脸上终于有了笑意:“还算识趣。”

他朝轿子中擡擡眼皮:“轿子里坐的是何人?”

崔武手脚比划:“少、少东家。”

他拿手指指向自己的脑袋,尴尬笑了两声,“他,脑子不大灵光,官爷若是想看……”

侍卫瞥他一眼,透过窗子往里瞧了一敲,果真看见轿子中坐着一人,那人身着富贵,周身绫罗,他手上握着一把匕首,啃哧吭哧往漆木案几上刻字。

时不时嘿嘿一笑。

侍卫皱眉:“他这是在做什么?”

说着,就要上前查看。

崔武眼疾手快将人拦下,无奈叹息:“少东家性子与旁人不大一样,那匕首是他的命根子,往日见谁扎谁。”

他大大方方露出自己手臂上的伤痕,“瞧瞧,这都是他做的好事,他是主子,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可若是伤了几位官爷,那就不好了。”

除了崔武,商队中还有两三位手上也有伤口,侍卫环视一周,视线在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朽上顿了片刻。

瞧年岁,应是家里的管事。老朽佝偻着身子,须发皆白,手上还拄着拐杖。

他忽的扬手:“放行。”

同伴悄悄挪到他身侧,压低声音道:“你怎么不多盘问盘问,若里面真是那位……”

侍卫随手将荷包往自己怀里塞,他嗤之以鼻:“疯了罢,谁敢当着那位的面说他脑子不灵光。你做事能不能动动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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