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白狼 “它叫冰轮,是我养的狼。”……(2/2)
曲臻擡起头,但见赤轮破晓,漫山衰草愈显枯黄,岩隙处洒下一片凄白霜痕。
草木发出一阵窸窣声响,曲臻徐徐转过头,发觉一头通身如新雪堆就的白狼正踏着枯叶朝她走来,曲臻默默瞧着那双泛着幽绿色冷光的眼睛,看它鼻尖微动,驻足在距离自己三步不到的位置,目光如刀锋般滑过她的脖颈,而后漠然转头,视若无睹地朝密林深处踱去。
“它叫冰轮,是我养的狼。”
陈祈明有些喑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他抻了个懒腰,跨过门槛坐到曲臻身侧,接着道:“半年前我一路被黑袍追杀逃至深山,便是它救了我。”
曲臻闻言,内心无惧无怯,只是目光空洞着,将头无力靠上身后的门框。
方才,似乎有那么一刻,她忽而觉得在这深山野林里被饿狼扑食,倒也不算太坏。
陈祈明盯着她看了一会,而后轻笑着摇了摇头,搓动火石点燃面前的炉火,将茶壶搁到上头烧煮起来,嘴上慢悠悠地道:
“冰轮不伤我,也不伤你,只因我们都是曝于天地下的一缕孤魂,一具为了茍活只能掏空心中执念的空壳,与它无异。”
望着天边的那轮红日,曲臻木然点了点头,随陈祈明自说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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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裁决司后院,吕四带回消息时,梁有依正穿着一袭银白色的掌门玄袍,将那只半掌大小的飞羽状令牌搁在手心把玩。
这枚小巧的冥鸿血羽令是历任影笙会掌门的信物,玄铁为骨,羽锋锐利足以割喉,羽根各嵌一枚血色琉璃珠,内封曼陀罗花液,射入要害可在短时间内致人昏迷,将羽面搁在阳光下,隐隐可见细若发丝的八字训文——“无光无我,向死而生”。
昨夜从杨广那里听闻曲臻尚未脱险的消息时,梁有依本想当即赶往泸州。
但冷静下来,他又觉自己方才继位,该将会内事务安排妥当后再择日启程,况且传令司探子遍布四海,从梦州到泸州,沿途各处皆有人负责接力传信,理应比他更快,于是,再三斟酌后,梁有依还是将传令取消行刺的任务交给了杨广。
午时三刻,吕四赶回裁决司,从苏牧那里带来了恭喜金袍继位的贺笺,苏牧还在信尾附注,邀梁有依今夜前去揽月坊一叙,在一众大人面前混个脸熟,顺带商议轩辕宴护送之事。
梁有依将信读完,按照影笙会的规矩转手烧毁,吕四却上前一步,对他低声道:“传令司方才来报,朔关的曾氏三将今早入了梦州城门,此三人乃前朝契丹进犯时被擒拿的降将,这个时间点入城,不知会否与轩辕宴有关。”
梁有依指尖摩挲着血羽令上细密的羽面线条,沉声问,“他们三人眼下在何处?”
“揽月坊。”吕四答。
梁有依微微颔首。
他自然清楚苏牧不会好心到为了给他铺路而设宴,血诏阁内,以苏祁幸之名下达的刺杀令不下数十,上面皆是户部尚书苏牧这些年借影笙会之手除去的眼中钉、肉中刺,而今这些把柄落到他手里,苏牧此番设宴,若试探不出他的虚实,便会借机除掉他。
但如今的他,远比以往更想活下去。
“你去通知湮灭司掌事,叫他带上金袍,今夜与我一同赴宴。”
梁有依轻声交代了句,而后挺身而立,右足一踏,挑起那杆七尺镔铁长枪,让枪尾“铮”地一声砸在掌心。
朔关三将分使链枷、双戟与长刀,唯此长枪,可破三兵。
但这杆枪,他已有好些时日不曾碰过,不知如今是否依然锋锐如旧。
衣袂翩飞,枫树边上,那一袭银白玄袍的男子屈身单手在背后旋起一个枪花,枪尖斜挑三寸,破空声似裂帛,紧接着又仰面抡起一周,枪缨红碎甩出般弧血光,定身后枪头犹自颤鸣不止,震得三尺外的残叶翩旋落下,尘沙飞溅如水面上的涟漪,久难平息。
与此同时,泸州竹樱巷。
当徐怀尚骑着从陈祈明那里借来的马,一路风尘仆仆、满面笑容地推开家门时,等待他的却只有前院烧干的黑柴,与散落一地的黄麻纸。
徐怀尚将黄麻纸捡起,看清上面的字后,只觉头皮发麻,眼前一阵昏黑,左膝传来一阵钻心的痛,身子一扭,整个人瘫坐到了地上。
那张黄麻纸在空中飘旋片刻,徐徐落地,其上字迹潦草飘逸,足见下笔时的急迫。
“小女徐氏阿兰,年方十二,身长四尺三寸,面白微圆,本月初三着杏色花袄走失,耳后有一叶状胎记,知情报信者酬银五两,护送归家者谢银二十两,决不食言。
恐口无凭,立此帖为照。
光盛七年九月初五
兄徐枫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