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摘月 曾经她只愿望月,如今却踮起了脚……(1/2)
第43章 摘月 曾经她只愿望月,如今却踮起了脚……
“居无定所。”梁有依简短作答, “平日靠拳脚换些赏钱。”
果然,曲恒一早便注意到了梁有依左手手背与眉梢上的刀疤,料到他绝非善茬。
“那不就是个泼皮无赖?”他竖眉立于桌边, 居高立下道:“就凭你,也想娶我妹妹?”
梁有依面无波澜, 只是不动声色为自己斟上半盏茶。
昨夜他已旁听到曲恒与曲臻的对话, 明白曲恒担心妹妹名节受损,亦欲以婚约作挟,将她强留在梦州。
当时他正俯身放药,听闻曲恒的决定, 一时思绪翩飞。
结发、洞房、相扶到老......
这些事他此前从未想过,因此也于片刻间乱了阵脚, 失手打翻了药瓶,但一番浮念过后,他又很快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无法给曲臻一个名分。
纵使他如今已决心成为梁有依, 日后也当竭尽所能摆脱影笙会, 但影一手上的人命却不下百十, 这些债他一个人背便够,绝不该将曲臻也牵涉进来, 故而......
“我无意迎娶曲小姐,”梁有依捏着茶杯沉声道:“曲少爷误会了。”
曲恒盯着他观察了片刻, 而后拂袖提袍,在梁有依对面坐了下来。
他担心是自己方才的豪横作态震慑住了梁有依, 才叫他言不由衷,一心只想应付了事,此人城府颇深, 若此后他避开自己与曲臻私会,那便不好办了。
“那我就不明白了。”曲恒语调如话家常,企图抹除二人间的嫌隙。
“你三番五次帮她,昨夜为了救她还险些丢掉了性命,从琼水街到城门口,她为了寻你差点跑丢了鞋,我瞧她那副样子,心上怕是比我死了还急,显然也是心悦于你......”
曲恒说到这儿,暗暗叹了口气。
他拉梁有依夜叙,本是想探清他的底细,劝他放手的同时顺便利用他为自己做事,不想一席话下来,他却先行说服了自己。
面前之人虽出身低贱,家世远不如七襄登门求娶的其他公子,但毕竟五官端秀,身段也算得上威仪挺拔,饭桌上他与曲臻眉目传情,更是叫曲恒看得一清二楚,曲臻难得动情,他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该过多为难。
“这样吧。”曲恒于是妥协道:“不管你是悍匪还是流寇,只要你肯帮我一个忙,我便允了你们这桩婚事。”
梁有依擡眸,目光平淡看向曲恒。
“婚约之事还要看曲小姐的意思,不过曲少爷需要我帮什么忙,但说无妨。”
果然,这厮还是奔着曲臻来的。
曲恒自觉已抓住了梁有依的命门,说话时不觉将调门擡高,昂首道:
“泸州,我不同意她去。”
“此事我做不了主。”梁有依利落道。
曲恒见梁有依答得如此干脆,一时急了,“我说姓梁的!你也不是不知道曲臻在忙活些什么事,那是她一介弱女子淌得起的浑水吗?我问你,若她日后死在了泸州,你不会后悔吗?!”
曲恒说出“死”字的那刻,梁有依眉角颤动了两下,他沉默了片刻,再度擡眸时,视线凛冽坚定,“我会后悔,所以,我不会让她死。”
烛火轻摇,梁有依一字一顿道:“若她决心要往,我定会护她周全。”
蜡油沿炬缓缓淌下,芯灰跌落,青烟袅袅升腾。
放在平常,若有人大言不惭地说出此话,曲恒听后定会捧腹大笑,但眼下,他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他从梁有依眼中看到的那种冷峻,绝非亡命徒的豪横,而是某种言出必行的果决。
他似乎有种本事,似是话事江山前便已将江山尽收眼底,因此无论说出什么,都会叫人深信不疑。
习惯了单刀直入、目无下尘的曲恒,此刻心间竟生出了一丝敬畏。
与此同时,曲臻拉着陈星,将徐怀尚三人一路送至锦庄门口。
石路蜿蜒,借着明净的月色,徐怀尚走近了,在曲臻身旁耳语了句,“你问过那小子吗?”
曲臻即刻反应过来徐怀尚说的是梁有依,却不清楚他所言何事,她扬眉看过去,便听徐怀尚继续道:“他可是金袍,护送贡品一事肯定心里门儿清,倘若你只想救下那些孩子,为何不从他入手,还要大费周章跑到泸州去寻炉?”
曲臻低下头,“有依说他没做过殿前护卫,况且,我也不想将他牵连进来。”
徐怀尚撇嘴别过头去,意有所指道:“可我瞧着他,像是并不介意被你牵连。”
见曲臻不语,徐怀尚紧跟着又问,“他为你杀了不少人吧?昨夜那刀,也是为你挨的?”
说到昨夜之事,曲臻方才想起梁有依的嘱托,她顺势转移话头,拜托徐怀尚差人去城郊野地上瞧瞧,为那场夜战善后。
徐怀尚点头应下来,临别前却又意味深长地看向她。
“白小姐,人生可不是只有书籍文章,都说世间百态,唯有情字难解,这姻缘若是到了,任谁也拦不住。”
徐怀尚说罢,举头望向那轮浑圆的月,似是追忆起往昔情长。
“活到这个岁数,我总算是明白了,旁人的悲欢离合终是过眼云烟,‘深情’二字,唯有写在自己心间,才能不负此生,挨过蹉跎岁月啊!”
徐怀尚说罢,昂首阔步朝着立于庄前等候的郭李二人走去,留下曲臻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神色怅然。
那时,陈星忽而踮脚唤她,“臻儿姐,抱我。”
“星儿累了?”
曲臻说着俯身将她抱起,陈星却朝着天伸长了胳膊,摇头道:“不累,我要够月亮。”
曲臻笑起来,擡头和陈星一起望向那轮明月。
明日便是祭月节,今夜的月亮宛如盛满水的银盘,桂魄流光,清辉满庭,仿佛伸出手便能够到一般。
想到一度令自己朝思暮想的月祭书会近在眼前,曲臻心中盈满了欢喜,但前提是,梁有依也能和她同去。
那时,曲臻惊觉日后的许多事,从书会到骑射、从兴办书坊到云游四海,她皆想和梁有依一起做,若无他的见证,曾经那些叫她寤寐思复的确幸,便多少带了点美中不足的缺憾,宛若一块微瑕的白玉。
于是她跟陈星一起,朝着天边的那只玉盘伸出了手。
曾经她只愿望月,如今却踮起了脚,想要摘月。
徐怀尚所谓的“情”字,便是如此写的吗?
这夜,曲臻将陈星哄睡,一路穿过幽静的桑树林,树影摇动,蚕房沙沙作响,周遭静谧非常。
立于桑烟居门前,一股浓重的药材味儿飘入鼻息,聆听着屋内摆弄物件的窸窣声响,曲臻心底一片安然。
此前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推开门,便能见到他。
兴许也是因此,她才想隔些时日再启程去泸州。
哪怕轩辕宴就在两个月后,她也想如此守着他,待得久一些。
木门发出吱呀响动,烛台边上,素衣半敞的男人正秉烛换药,半侧胸肩露于衣外,精壮挺阔,线条如刀刻般分明。
厅堂空旷,四方角落皆笼于夜色,唯此一隅盈满温惬、火光融融,叫曲臻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直至梁有依停下手上的动作裹紧汗衣,擡头看向她,曲臻才惊觉此举有失礼数,仓皇移开了视线。
“抱歉,”她低头道:“我......忘记敲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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