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认亲 “敏敏,我是你爹爹。”……(1/2)
第112章 认亲 “敏敏,我是你爹爹。”……
一路疲于奔命, 沈明语浑身乏力,勉强睁着眼,看见一行人马急速朝众人奔来。
她一身单薄衣裳染透泥泞, 双腿似是有千钧重,叫她起不来身。
耳畔能听见淅沥雨声坠落翠叶间, 她脑子不大清醒, 身上起了层冷汗, 一颗心砰砰乱跳, 闻着血腥味逐渐逼近, 胃里也翻江倒海般,几欲作呕。
雨水早浸透了衣裳,此刻雨水从鬓发滴答淌落,她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像个泥潭里捞出来的小鹌鹑。
看那一身绯红身影到了她面前, 沈明语脑中一直紧绷的弦倏地断了。
她脑袋昏昏的,整个人就要栽倒下去。
雨点子落在斗笠上劈啪作响, 一双有力的胳膊托住了她的身子。
她听见萧成钧的声音, 哑着嗓子唤她, “敏敏,敏敏……你怎样了!”
沈明语仍是缓不过来气儿, 鼻头蓦地发酸, 哽咽着说:“哥哥,我头晕得厉害, 站不起来……”
应是前几日被囚琼霜阁时,她本就受了寒,今日又遭逢大难,加之心绪波动, 想必自己已是发起高热。
萧成钧握着她胳膊的手腕都在抖。
他下马前,就已经瞧见了这边的情形,虽听不清众人话语,却从张大人毫不遮掩的鄙夷目光里,看懂了他们的意思。
那瞬间,他恨不能把这群烂玩意儿全部剁碎了喂狗。
萧成钧眼眶微红,极力克制着心底戾气,温声安慰她,“你发热了,别起来,我抱你去亭中歇息会儿。”
他脱下自己的外氅,将沈明语裹得严实,而后将她打横抱起,阔步朝不远处的离亭走去。
晋王翻身下马,望着他二人背影,目光稍顿,随后转向另一侧。
张大人连同边上几个碎嘴的朝臣已被晋王随行的人马押住了,又惊又怕,结巴着说:“尔等竟敢擅自回京……圣、圣上必会严惩……”
那一身银甲泛光的高大男人冷笑,咬着后槽牙发话,“从来只有本王让别人看脸色,今儿倒是有人胆肥了,敢妄议本王的孩子,你们是活腻了。”
几个朝臣皆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难以置信般张了张嘴,再看不断有将士朝此处疾驰而来,这才觉得大事不妙。
那厢,萧成钧给沈明语喂了药,她缓了半天,好不容易清醒几分,可浑身湿透又冷又乏,闻着四周的血腥味,到底是没忍住吐了。
她今日几乎没吃一口东西,吐的尽是酸水,难受得眼尾直泛红。
萧成钧轻抚着她的背,紧抿着唇,一语不发。
晋王目光移过来,眉心蹙得甚紧。
他手按佩剑,朝离亭走去,经过张大人等人时,丢下一句话,“带远些处置,别脏了本王的眼。”
那几个朝臣他心里早就有数,罪证不少,今日索性一并处理了。
几个先前还在阴阳怪气的大男人立刻换了脸色,正要呼叫,早有人死死捂住了他们的嘴,将人拖了下去。
晋王进了离亭,看沈明语吐得昏天黑地,面如金纸,直皱眉头。
“怎会这样,她是受了什么伤?”说着,又匆忙吩咐随行军医上来诊治。
待军医诊治过后,沈明语重新服药,缓了口气,擡眼一看,乍然对上晋王的视线,唬了一跳。
萧成钧轻轻推了下她的肩。
“敏敏,这是晋王殿下。”他轻声说。
沈明语自然知道,她看着萧成钧凝重的面色,心头突突地跳,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般慎重介绍。
晋王身量颇高,与萧成钧几乎平齐,她得稍稍仰头才能看清他的面容。
这是一张清俊儒雅的脸庞,唯独那双明净的眸子,透着几分锐利。
大约是察觉到沈明语的不安,晋王忽地伸手,将沈明语按回凳子上。
她浑身骤然紧绷。
晋王略抿了下唇,在她身前半蹲下来,昂首望着她。
一身狼狈的姑娘家,眉眼尽是故人之姿,只是神色分外茫然,又带着些许窘迫。
他心头忽地一动。
“敏敏,我是你爹爹。”他尽力放缓和自己的声音,微笑着开口。
话刚落音,他便懊恼起来,是不是说错了,是不是该先问问她伤势如何?
沈明语瞳孔一缩,身子歪了歪,险些跌倒下去。
萧成钧站在她身后,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他俯身下来,在她耳畔柔声道:“敏敏,你上回不是问我,你的生父到底是谁么?”
他声音顿了顿,轻声说:“晋王殿下,正是你的生父。”
她果然是晋王的孩子!
这答案早就呼之欲出,但听到哥哥亲口道明,沈明语仍是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指尖倏地掐进了身下的木凳之中,指缝生疼。
“好孩子,你今日受惊了,爹爹这就带你回去。”
晋王想伸手牵住她起来,又怕她抗拒自己,只能碰一碰她的衣摆,继续说:“爹爹来晚了,让你吃了好大的苦头,往后有爹爹护着你,你不必再担惊受怕,谁也不能欺负了你去。”
他说着,又擡头去看萧成钧。
萧成钧会意,低低地唤了沈明语一声,“敏敏,你先跟着殿下回去,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去看你……”
“不,我不去!”
一声高喝猛地打断了他的话。
沈明语从一阵恍惚中回过神来,倏然起身,垂在袖侧的手指紧握成拳。
她根本没有任何准备要跟着晋王回去,况且眼下情形混乱,她绝不要随同晋王入宫。
沈明语喉中发涩,艰难吞咽了下口水,垂下眼眸。
“殿下,您、您大约是认错了……”她不敢擡头与晋王对视,盯着自己满是泥泞的靴子,干巴巴地说:“我父亲是个护卫,他早年就去世了……您一定是认错了……我不是您的孩子……我……”
她真想逃避这局面。
沈明语张了张口,整个人忽地一歪,眼前发黑,彻底栽倒下去。
晋王与萧成钧皆是神色大惊,两个人同时伸手去扶她。
晋王懊恼自己方才开口时机太过莽撞,不该挑这时候刺激她。
他该给女孩儿一些时间缓缓。
毕竟他缺失了十七年,突然告诉她身世,她难以接受也是情有可原。
见萧成钧忧心忡忡地站着,晋王又吩咐,“这儿有本王,你先安排人手把所有人送走,行宫的事料想也处理得差不多了,早些去接应叶二。”
萧成钧抿着唇,没有立即动身。他先前的急切担忧被强行压下,面上并不见过分僭越的紧张。
晋王睨了他一眼,只好轻声说:“等你回来,本王准许你先带她回魏国公府……且不急着带她进宫,其余事从长计议。”
萧成钧缓缓挪步,伸手抚了抚沈明语的脑袋,低声道:“敏敏,你且先听晋王殿下的话,我稍后回来看你。”
言罢,他这才退出了离亭。
外头的雨势复起,他翻身上马,雨点子砸在身上,视野一片模糊。
他回眸,深深地凝望了亭中人一眼。
……
底下的人办完事回来,朝晋王禀报,“王爷,那几个人已经送走了。”
晋王淡淡应了声“嗯”,又听对方迟疑道:“那几位到底是朝臣,回头若叫圣上知道……”
“那又如何?”晋王面色一沉,冷声道:“再耽搁片刻,本王怕是要来给我儿收尸了。”
他原本还想着,回京后挣点儿好名声,可见今日情形,不免怒上心头。
什么狗东西,也敢欺负他的孩子?
今日经此一役,他那个皇兄,他想留人在龙椅上几日,人才能留几日,他不想,那厮连个屁都不是。说到底还是想挣个名正言顺,否则他今日一不做二不休,也不是不能。
晋王看军医护送沈明语上了马车,转身问,“樊启人呢?”
“樊小将军伤势过重,已昏死过去了,属下正命人救治。”
晋王默了片刻,沉声道:“……务必要保住他性命。”
他当时从图海山谷救下樊启,本没想挟恩图报,但后来叶二分身无暇,才暗中叫樊启接了叶二的差事,替他照顾沈明语。
那年轻人始终待沈明语忠心耿耿,尽力护她周全,是可塑之才。
若是就这般死了,当真是惋惜。
————
三日后,漓泉行宫事变震惊朝野。
圣上携朝臣游猎行宫,归途竟遭叛党埋伏,彼时情况极度凶险,幸得大理寺卿萧成钧预先察觉异样,指挥人马争取突围,令太子得以求援京师驻军,恰逢晋王回京述职,当即率军驰援漓泉行宫,将一众叛党悉数捉拿。
皇帝受惊几欲昏厥,命严加审讯,得知幕后主使竟是岐王党所为,龙颜震怒,随后下旨令淑妃自缢,即刻派兵缉拿兵败逃窜的岐王,并抄没岐王母族,株连党羽数百人,一时前朝动荡人人自危。
又隔四日,皇帝称病罢朝,就在众人暗自揣测太子何时登基时,太子却因在事变中受伤,伤重难治一病不起,陷入了昏迷。
满朝文武谏言,国不可一日无君,然其余皇子皆难担大任,皇帝迟迟未定。乌鞑闻声而动,大有卷土重来之势,眼看边境狼烟将起,江山越发岌岌可危。
未久,皇帝忽然下发一道罪己诏,诏书称之——
“朕承天命,夙夜忧勤,惟以苍生为念。然德薄能鲜,致天下多故,实愧于心。昔年皇兄蒙冤,朕未能竭力周旋,全棠棣之情,以致兄冤而亡,宗亲寒心……今长子沉疴难起,七子不孝谋逆,朕五内如焚,愧对先皇,亦负列祖列宗之托……朕本欲补前愆,奈何力不从心,幸有皇四弟晋王,仁厚明达,体朕苦心,愿暂摄朝政,以安社稷,朕心稍慰,惟愿天下黎庶安居,四海升平……”
诏书一出,满朝震惊。
林方廷、章仕儒等阁老联合求见皇帝,皆铩羽而归。出御书房后,一众文臣面色颓败,噤若寒蝉。
又两日,林方廷以染病思乡为由,上奏恳请告病休致,离京回乡休养,晋王允。
紧接着,晋王下发摄政后第一道旨意,命章仕儒身居首辅之位,原大理寺卿萧成钧迁任吏部侍郎,并亲自重审雪连山冯威叛逃案与巫蛊案,意欲为先太子和秦国公郑戎平冤。
百官纷纷上奏,表面宾服,盛赞晋王孝义仁善,实则却有流言不胫而走——
据传,当日岐王兵变,晋王提早得知情报,未经帝允暗中回京,擅自率兵前往行宫,而太子求援途中遭人刺杀,才致坠马昏迷。
朝野皆知晋王有意逐鹿中原,如此巧合未免引人遐想。
然,短短半旬间,江山易主大势已定。
皇帝的“罪己诏”是否出自本人之口,也不重要了。
……
传闻走遍大街小巷时,远在边关的袁为善也得了晋王诏令,昼夜疾驰回京。
骏马刚入城门,便听得茶摊前有人在高谈阔论。
“那靖南王府世子,真是个女子,我不骗你,我妹妹在宫里当差,宫变当日她亲眼见到的!”
“她可真是胆大包天,如此欺君大罪,摄政王没处死她?”
“她固然罔顾纲常,有悖礼法,但罪不至死吧?”
“她身为女子,堂而皇之欺瞒天下,就该自裁谢罪!”
“她也没犯啥错,比起那些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一贯低调……据说当日宫变时,朝臣们被困宫殿,还是靠她机警解围,才得以逃出生天。”
“你们争个什么劲儿,听说人都死了,说这些——”
袁为善勒着缰绳的手骤然一紧。
他身形险些不稳,当即翻身下马,上前一把攥住那人的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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