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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长庚(二修) “我长长久久地陪着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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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长庚(二修) “我长长久久地陪着你。……

袁为善不知自己花了多久时间才回到了马车上, 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了魏国公府。

等听见马车轱辘声响,他才渐渐回过神来,手指缓缓松开了紧攥的锦盒, 无力垂落在身侧。

烛火映照下,螺钿锦盒流光溢彩, 折射出点点星光。

他垂眸看着盒子发愣。

数月之前, 魏国公府登科宴上, 他从醉酒里昏沉醒来时, 便见漂亮的少年和一袭锦绣华服的兄长相拥而立, 众人正在纷纷议论,沈小世子一曲剑舞是何等惊艳四座。

他正遗憾未能得见,撑着发昏的脑袋望过去,看见萧成钧松开了沈明语,手指却仍在摩挲着沈明语的脸颊, 低头在她耳畔说了什么,大约是夸赞她舞剑舞得好, 沈明语弯起眼笑了。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 彼时萧成钧搭在沈明语肩头的手臂, 似是有些意犹未尽。

车帘晃动,夜风钻进来, 惹得袁为善眼睛微涩。

那对相依偎的重叠身影犹在眼前, 他在恍惚间,甚至能想清楚沈明语羞赧的神色, 大抵与他先前做梦时梦见过的那样。

她会乖巧地闭眼,莹白小脸上的薄红晕开,湿润柔软的唇似成熟的樱桃。

他无数次醒来后怅然若失。

但那些痴心妄想化为泡影的失落,都比不过今日的冲击。

她可以不接纳他, 但她怎能与萧成钧?

……那是她曾经的兄长!

烛火噗嗤一声灭了。

车内车外尽归于死寂的黑暗,夜色蔓延进来,吞没了一切。

袁为善愣愣坐在马车里,手指无意识地攥住了腰间的一枚锦鲤玉佩。

他舌尖溢开了一丝血腥味。

忽地又想起,他初次去公府那日,窗前纤薄的身影乌发披肩,昳丽少年在春日里冲他微微一笑,犹如冰雪初融。

他一直觉得自己睚眦必报,缺乏容人气度。

但后来他觉得自己心也可以很大,足以容纳一尾小鱼儿肆意畅游。

可是,鱼儿终有一日跃出了塘,徒留波涛汹涌的不甘。

袁为善眸色渐渐幽深,唇齿间血味弥漫。

他打小就明白,喜欢的东西,若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放手……

那就,抢过来。

————

从公府后墙湖泊回角门,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沈明语知道哥哥在这儿等她,早遣散了一众护卫侍从,眼下回去的路上空无一人,静悄悄的。

沈明语悄悄擡眼看萧成钧。

男人半边身子陷入阴影里,脊背挺直,侧颜利落俊朗,温暖烛光洒在他身上的藏蓝衣袍上,金银线暗绣的云锦缎子,泛起粼粼细光。

哥哥看起来神色略有些阴沉,沈明语却并不知缘由。

她走了两步,冷不丁撞上了他的背,捂着额擡起头。

“哥哥?”

她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停下来了,顺着他的视线往夜幕望去。

今儿没有月亮,蓝绒般的黯淡天幕上,日落处升起一颗明亮的星子,煞是显眼。

她忽地就明白了。

黄昏晓时,长庚灾降。

他的命格判词。

她上前一步,轻轻拽了下萧成钧的胳膊,问:“哥哥,那就是长庚星吧?”

她拢着眼瞧,小声嘀咕道:“好小一颗。”

偏这么颗小东西,困了他二十年。

萧成钧袖下的指尖轻勾了勾她的手。

“嗯,你认得?”

他握着她的手,她手上的暖意就这般源源不断渡过来。

将到公府,他怕她为难,并没用力,只是虚虚拢着。

但身边的人儿忽地往他身边挤了挤。

他避之不及,倒惹得身形不稳,下意识收了手指,将那小手猛地揽进了掌心。

沈明语笑道:“哥哥,我读过一本书,里头讲东有启明,西有长庚……世人谓之启明祥瑞,长庚灾祸,殊不知,长庚启明本就是一体。”

温暖的小手就这么安静窝在他宽厚的掌心里,又乖又软。

分明知道,不该在这里牵住她的手,容易叫人看见,却如何也松不开了,像是蒙上了层黏腻的蜂糖,一扯就把心里的苦都勾出来了。

他出神,沈明语擡起手在他眼前晃,“哥哥,你想什么呢?”

府里的光微弱透出来,她腕上那串碧玺在眼前漾成流彩的锦缎。

这是萧成钧送她的十七岁生辰贺礼,拢共十八颗碧玺,全是他亲手打磨圆润的珠子,红黄蓝绿紫各色齐全,在她雪白的腕上显出层叠虹彩。

她拿到时欢喜地数了好几遍,问,“怎多了一颗呢?”

萧成钧道:“我认得你十八年了。”

沈明语琢磨了会儿,恍然大悟,“原来你见过我生母。”

他微微别过脸,没吭声,过了片刻叮嘱道:“我过些日子要南下追缴欠款,这回走得久,约莫四个月,你就在府里,乖乖的,不要出远门,知道么?”

沈明语点头应了,忽想起来什么,笑道:“这个月阿爷要回来了,我定是要同他回一趟江淮的,到时候我还能去找哥哥。”

萧成钧沉默着,心里藏着的事倏地压下来。

十数日前,前线靖边战事已经结束,大军已在班师回朝途中。但她还不知道,她盼着的人……

隔了良久,萧成钧才道:“你很想回江淮吗?”

沈明语笑了笑,“那儿到底是故土,有阿爷在,总觉得自己就还是个孩子,若是没有阿爷,其实在哪大差不差的,无非是孤零零一个人。”

萧成钧将她的手牵得更紧了些,低声说:“没了你阿爷,你还有我,哥哥在一日,就护得了你一日。”

这话说得轻,偏听起来格外叫人心软。

沈明语怔了下,反手紧握着他的手,露齿笑道:“也是,如今我不是无依无靠了,我还有哥哥呢。”

既提到了阿爷,沈明语又不免生出一丝惆怅,“对了,我阿爷眼里揉不得沙子,我还不知要如何……”

要怎样和阿爷交代呢?

她竟和自己的兄长有了纠缠,甚至不想继续披着这壳子,想早日恢复女儿身。

萧成钧察觉到她情绪倏然低落,停下脚步,用指背温柔摩挲了下她的脸颊。

“敏敏,别忧心,凡事有哥哥在。”

他昂首,略擡了擡下巴,道:“你只管做天上皎月,我长长久久地陪着你,便如伴月长庚。”

沈明语想了想,摇头说:“这话不中听,什么长庚不长庚,分明是启明才对。”

她想他是冉冉上升的启明,而不止是伴月的长庚。

夜色甚浓,她没看清萧成钧黢黑的眸子沉得能吸纳一切。

他盯着她,眸光沉沉,心里也沉甸甸的。

萧成钧凝视着她。

他喉结慢滚,柔声道:“也是,明月何如朝霞?我盼你千秋万岁,灿若羲和。”

萧成钧解开大氅,披上沈明语的肩头,“走罢,回去了。”

他送她回了芷阳院,看她身影消失在通明灯火里,又兀自在阴影里站了许久。

直至看见房里烛火灭了,萧成钧才缓步离开,重新出了府,往诏狱而去。

……

因着上回龙颜震怒,锦衣卫当差的众人一改松懈懒散,除了夜里值守的人,锦衣卫佥事陈淮也过来巡查,正要拎起个打盹儿的百户怒骂,忽听得一阵马蹄声到了门上,回头一看,眼皮子一跳。

领头的一身绯色官袍,披着件貂绒氅衣,乌纱帽下一张阴沉面庞,目光淡扫过来时,冷厉漠然,莫名叫人心里发虚。

陈淮忙过来问候,“萧大人,您怎的过来了?”

论官职品级,陈淮比萧成钧还高上一级,但眼下这位新科探花升迁之快,着实叫人叹为观止,即便不论出身,单只看皇帝对其宠信,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陈淮少不得卖他几分面子,做做姿态。

萧成钧下马,开门见山道:“那几个乌鞑细作,审问得如何了?”

人是萧成钧他们捉回来的,但袁为善回京后直接撂挑子离了锦衣卫,这事又牵扯户部欠银,萧成钧来问两句也不算意外。

然而提起这个,陈淮面上有些挂不住,道:“这几日一直在套话,奈何这几个人都是倔骨头,咬死不开口。前头圣上又发了话,叫留着性命,务必要问出东西…………”

锦衣卫擅长的是刑讯,让他们舞刀弄枪上大刑不在话下,但是这留性命的问法,倒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们做惯了屈打成招的活计,听皇帝的意思是这回不能直接来硬的,实在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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