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1章 世祖文皇帝上(2/2)
壬辰日,北周任命柱国杨忠为大司空。六月,己亥日,任命柱国蜀国公尉迟迥为大司马。
秋天七月,己丑日,太子纳妃王氏,王氏是金紫光禄大夫周弘正的女儿。
北齐平秦王高归彦到了冀州,心里不踏实,想等北齐皇帝去晋阳的时候,趁邺城空虚带兵打进去。他的郎中令吕思礼告发了他。皇帝下诏让大司马段韶、司空娄睿去讨伐他。高归彦在冀州南境设置了私人驿站,听说大军要到,就关闭城门据守。长史宇文仲鸾等人不听从他,都被他杀了。高归彦自称大丞相,有四万部众。北齐皇帝因为都官尚书封子绘是冀州人,他祖父和父亲世代担任本州刺史,很得人心,就让封子绘乘驿车到信都,绕城巡视,向城中吏民说明利害,于是官吏百姓相继投降,城里的动静,无论大小都能知道。
高归彦登上城墙大喊:“孝昭皇帝刚驾崩的时候,六军百万都在我手里,我都没反,而是投奔邺城,迎接陛下登基。当时我都没反,今天怎么会反呢!我只是恨高元海、毕义云、高乾和这三人迷惑圣上,嫉恨忠良,只要杀了这三个人,我就当着城墙自刎。”不久之后城被攻破,高归彦单枪匹马向北逃跑,到交津的时候被抓住,捆起来送到邺城。乙巳日,把他放在没有篷盖的车上,嘴里衔着木头,反绑着双手。刘桃枝拿着刀对着他,击鼓相随,他和他的子孙十五人都被斩首示众。皇帝命令封子绘管理冀州事务。
北齐皇帝知道高归彦之前诬陷清河王高岳,就把高归彦家的男女老少一百口人赏赐给高岳家,追赠高岳为太师。
丁酉日,任命段韶为太傅,娄睿为司徒,平阳王高淹为太宰,斛律光为司空,赵郡王高睿为尚书令,河间王高孝琬为左仆射。
癸亥日,北齐皇帝去晋阳。
陈文帝派使者去北齐访问。
九月,戊辰日初一,出现日食。
任命侍中、都官尚书到仲举为尚书右仆射、丹阳尹。到仲举是到溉弟弟的儿子。
吴明彻到临川攻打周迪,没能攻克。丁亥日,皇帝下诏让安成王陈顼去代替他。
冬天十月,戊戌日,皇帝下诏说因为军费开支庞大,百姓生活困苦,凡是供给皇帝的饮食、衣服以及宫中的各种调度,都要削减;各个官署,也都应该想想节省。
十一月,丁卯日,北周任命赵国公宇文招为益州总管。
丁丑日,北齐派兼散骑常侍封孝琰来陈国访问。十二月,丙辰日,北齐皇帝回到邺城。
北齐皇帝逼迫昭信李后,说:“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杀了你儿子!”李后害怕,只好顺从他。后来李后怀孕了。太原王高绍德到了门口,见不到母亲,生气地说:“我难道还不知道吗!姐姐肚子大了,所以不见我。”李后非常羞愧,生下女儿后就没养活。皇帝拿着刀骂道:“你杀了我的女儿,我怎么能不杀你儿子!”当着李后的面用刀环把高绍德砸死了。李后大哭,皇帝更生气了,把李后衣服扒光,乱打一通。李后不停地呼天喊地,皇帝让人用绢囊把她装起来,李后鲜血淋漓,被扔到水渠里。过了好久才苏醒过来,用牛车送到妙胜寺当尼姑。
【内核解读】
这段关于天嘉三年(公元562年)的史书记载,如同一幅南北朝后期的政治风情画,既展现了政权更迭中的权力博弈,也暴露了人性在欲望漩涡中的挣扎,其中诸多细节值得深析:
权力场的“生存游戏”:背叛与算计的循环
北齐朝堂的权力斗争堪称典型。平秦王归彦从“受肃宗厚待”到被猜忌外放,最终因谋反被灭族,其命运转折的关键在于“威权震主”——这几乎是中国古代权臣的宿命。他临死前喊出“当时不反,今日岂反”,虽有辩解成分,却道破了皇权与权臣间的天然悖论:信任是暂时的,猜忌是永恒的。而高元海、毕义云等大臣通过构陷对手巩固地位,和士开则凭借“握槊、弹琵琶”的才艺得宠,甚至反过来打压政敌,可见北齐政治已沦为“术”的较量,而非“道”的治理。
南陈的地方势力博弈同样充满算计。周迪因不满周敷受宠而勾结留异,陈宝应借《汉书》中蒯通说韩信的典故表露野心,这些地方豪强将“忠诚”视为交易筹码,折射出南朝后期中央对地方控制力的弱化。而虞荔之弟虞寄以“居士服”避祸,甚至在房屋被烧时“安卧不动”,则是乱世中知识分子的无奈自保——在权力碾压下,清高与智慧有时只能成为避险的伪装。
人性的幽暗面:欲望与残忍的暴露
北齐皇帝高湛的行为堪称人性恶的集中体现。他逼奸昭信李后,因女儿被溺杀而用刀环砸死亲生儿子绍德,甚至将李后裸打后扔进渠水,其残忍程度突破人伦底线。这种极端行为背后,是皇权绝对化后的道德崩塌:当权力失去约束,人性中的暴虐与占有欲便会肆意泛滥。而他对和士开的宠信、对宗室的猜忌,又显露出专制者的典型特质——用私人情感替代制度理性。
相比之下,后梁主萧詧“安于俭素,不好酒色”却“多猜忌”,最终“疽发背而殂”,则展现了另一种人性困境:在夹缝中求生的君主,即便有操守,也难掩无力感,猜忌不过是对自身弱势的病态补偿。
时代的无奈:分裂格局下的生存逻辑
南北对峙的大背景,让各国的决策充满现实考量。北周将安成王陈顼送回南陈,南陈与北齐短暂和亲,都是基于“敌友转化”的利益计算。杜杲回应陈文帝“以鲁山换骨肉”的言论时,一句“非使臣之所敢闻”,既维护了北周体面,也暗含“政治交易不谈情义”的潜规则——在分裂时代,道德往往让位于实力平衡。
经济层面,“铁钱不行,民间私用鹅眼钱”,南陈改铸五铢钱“一当鹅眼之十”,反映了战乱对货币体系的破坏。而北齐“河水清”便改元“河清”,则暴露了政权试图用祥瑞粉饰太平的虚弱——当治理能力不足时,意识形态的造神运动便会登场。
历史的镜鉴:细节中的规律
从归彦被诛时“莫敢与语,唯赵郡王睿与之久语”的细节,可见政治高压下的人情冷暖;周迪、陈宝应等地方势力的叛乱,印证了“中央弱则藩镇强”的规律;北齐官吏“纳赂得官”的腐败,预示着政权的衰落轨迹。这些片段拼凑出的,不仅是公元562年的具体事件,更是中国古代王朝循环往复的缩影:权力失控导致混乱,混乱催生新的权力秩序,而秩序又终将走向新的失控。
总的来说,这段历史如同一面多棱镜,折射出乱世中权力、人性与时代的复杂互动。每个历史人物的选择——无论是帝王的暴虐、大臣的投机,还是士人的避世——都是特定环境下的生存策略,却也共同书写了南北朝后期“分久必合”前的最后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