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8章 世祖文皇帝上(2/2)
北齐丞相高演觉得王曦做事文人派头,慢悠悠的,担心他不符合武将们的心意,就每天夜里把王曦接来,白天却不和他说话。有一次,高演把王曦叫进密室,对他说:“最近王侯和那些权贵们,总是逼迫我,说我违背天意不吉利,还说恐怕会有变故发生。我想用法律来制裁他们,你觉得怎么样?”王曦说:“朝廷最近疏远了皇族亲戚,殿下您仓促间做的事,已经不再是臣子该做的了。现在您就像芒刺在背,上下都互相猜疑,这种情况怎么能长久呢!殿下您虽然想谦逊退让,不把皇位当回事,但恐怕这违背了上天的旨意,还会毁掉先帝的基业。”高演装作生气地说:“你怎么敢说这种话,我得把你绳之以法!”王曦说:“从上天旨意和人间事情来看,大家都没有别的心思,所以我才敢冒着杀头的危险说这些,这或许也是神明在支持我呢。”高演说:“拯救危难、匡正时世,得靠圣贤之人,我哪敢私下议论这些!你可别再多说了!”丞相从事中郎陆杳准备出使,他握着王曦的手,让王曦劝高演称帝。王曦把陆杳的话告诉了高演,高演说:“要是朝廷内外都有这个意思,赵彦深整天在我身边,为什么一开始没说过一个字呢?”王曦就找了个机会,悄悄问赵彦深,赵彦深说:“我最近也被这种议论吓到了,每次想跟丞相说,就吓得说不出话,心跳加速。你既然开了头,那我也拼了命跟丞相说说心里话。”于是他们一起劝高演称帝。
高演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太皇太后。赵道德说:“相王您不效仿周公辅佐成王,却想骨肉相残,夺取皇位,难道不怕后世说您篡位吗?”太皇太后说:“赵道德说得有道理。”没过多久,高演又上奏说:“现在天下人心还没安定,我担心突然发生变故,得早点确定名位。”太皇太后这才答应了他。
【内核解读】
这段史料勾勒出南北朝中期各方势力博弈的复杂图景,其中权力更迭的逻辑、人性的挣扎与时代的荒诞性,即便放在现代视角下审视,仍能引发诸多思考:
权力场中的“生存悖论”
北齐丞相高演的困境极具代表性——他以“清君侧”之名巩固权力,却陷入“事成之后如何自处”的终极追问。王曦的回应点破了封建权力的本质:当政治行为突破“名教”框架,便只能依附“天时”这一虚无的合法性来源。这种“做局者终成局中人”的循环,在现代政治语境中依然可见:权力扩张往往以“解决问题”为起点,最终却因自身成为“新问题”而难以收场。
孙瑒的周旋则展现了乱世中的生存智慧。面对北周的强攻与利诱,他以“伪许”换取备战时间,最终在局势明朗后降陈。这种“弹性忠诚”看似投机,实则是弱势力在夹缝中的必然选择——当个体无法左右大局时,“保存自身以等待时机”成为理性选择。现代职场或组织中的类似现象,亦折射出资源不对等下的无奈妥协。
人性与制度的碰撞
北齐皇室的权力斗争暴露了封建宗法制的致命缺陷。高演逼宫时,太皇太后先以“周公辅成王”的伦理约束,最终却因“天下人心未定”的现实妥协。这种“道德理想”与“政治现实”的撕裂,揭示出传统制度缺乏刚性规则的弊端:权力传承既无明确法律规范,又难靠伦理维系,只能在“血缘”与“实力”的摇摆中走向内耗。
相比之下,北周的权力交接更具戏剧性。宇文护毒杀世宗,却不得不拥立其弟宇文邕(鲁公),而宇文邕“深沉远识,非因顾问终不辄言”的特质,恰是权力高压下的生存策略。这种“沉默的智慧”在现代组织中依然适用:当权力结构不稳定时,“不妄言”往往是避免成为牺牲品的保护色。
乱世中的“秩序重构”
地方势力的动向折射出时代的碎片化。熊昙朗阻断周迪援军、最终身死族灭,与程灵洗接管鲁山、孙瑒降陈形成对比,展现了南北朝时期“中央权威真空”下的秩序重建逻辑:谁能平衡“军事控制”与“人心归附”,谁就能占据优势。这种“以实力定归属”的法则,与现代国际关系中“实力即真理”的潜规则形成跨越时空的呼应。
而毛喜“和亲之策”被采纳、陈与周通好,则说明即便是乱世,“外交妥协”仍是降低冲突成本的理性选择。这与现代国际关系中“博弈与合作并存”的逻辑一致:零和博弈的代价过高时,“有限妥协”往往成为各方的最优解。
伦理困境的现代回响
上党王妃李氏杖责冯文洛的情节,看似是个人恩怨,实则是对“尊严底线”的扞卫。在经历“遭难流离,以至大辱”后,她拒绝冯文洛的羞辱,以极端方式重建人格边界。这种在绝境中对“自我认同”的坚守,在现代社会的弱势群体身上仍能看到——当外在秩序崩塌时,“守住内心的规则”成为最后的精神支柱。
总体而言,这段历史揭示了一个永恒命题:权力的本质是“动态平衡”,而人性在其中的挣扎与选择,永远是解读历史的核心密码。无论是高演的野心与焦虑,还是孙瑒的务实与变通,抑或是李氏的屈辱与反抗,都在诉说着同一个真理:时代会变,但人类面对权力、生存与尊严的困境,从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