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孤独之塔（2/2）
“这塔…… 是用文明的孤独堆起来的。” 真真的指尖刚碰到塔身，就像被烫到似的缩回，额间的印记暗了暗，“碰一下就像有人往心里塞冰碴子，大家别乱碰碎片。”
苏晴把织锦布往手腕上绕了两圈，布面上未完工的星图突然 “嗡” 地亮了，丝线在她掌心绕了个圈 —— 那是之前在故事神殿，小林帮她理过的线头，现在还带着点温度。“俺娘织锦时总说，‘线一断，布就散了’，咱们这队人的线没断，再冷的塔也能烘热。” 她抬头冲小林笑，眼角弯出熟悉的弧度，“你忘了？在火星修织机时，你蹲在地上帮俺捡线头，捡了半个钟头都没嫌烦。”
小林攥紧盘古斧，斧身 “共生即天道，未济即永恒” 的刻字泛着暖光，那行极淡的小字 “终末之念的核心，藏着天道观察者的另一半意识碎片” 也跟着亮了。他想起第 5 章结尾没亮的碎片 —— 里面的斗笠人影还在塔门口等着，心里莫名一紧：“陈长老说不定在塔里等我们，进去后保持警惕，幻境来了别慌，喊彼此的名字就能醒。”
小叙立刻把笔记本按在胸口，屏幕上自动跳出队员们的头像，连秩序使者的光学镜片都画成了圆滚滚的样子：“我把大家的样子存在笔记本里了！要是幻境让我看不到你们，我就翻照片喊名字！” 他踮起脚，把笔记本举到小林眼前，“小林哥你看，我还在你头像旁边画了个小太阳，跟你的共生光匙一样亮！”
秩序使者的光学镜片扫过塔门 —— 那是道黑石扉，门楣上的符号被磨得模糊，只剩个残缺的轮廓，像未济卦的一半。“门后有能量波动，强度中等，但带着‘情绪干扰’属性。” 他走到队伍最后，淡白光束在身后织成薄盾，“我断后，硅璃负责监测小叙的精神状态，苏晴用织锦布护住真真，小林你……”
“我带大家冲。” 小林接过话头，盘古斧往地上一顿，青铜光在门前铺成通路，“不管里面有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推开门的瞬间，寂静像冰水似的浇下来 —— 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连塔外的风都被挡在了门外。第一层是圆形空间，墙面的记忆碎片在暗处泛着冷光，正中央飘着个没有脸的虚影，浑身裹着淡黑雾霭，移动时会留下无声的涟漪，所过之处，碎片里的孤独画面都变得更清晰：星舰人的饼干掉在地上，外星老人的共生瓷彻底碎了，小孩的蜡笔滚进了裂缝。
“放弃吧。” 虚影的声音没有源头，像从墙缝里渗出来，“把盘古斧扔在地上，你们回地球的回地球，回秩序星的回秩序星，我就放过第十一宇宙剩下的透明文明。” 它伸手指向左侧的碎片 —— 里面有个透明小孩，正举着没画完的共生画，画里是小林他们的样子，黑色迷雾已经缠上了小孩的手腕，“现在是九点零三分，九点十四分，要是我没看到斧头落地，这个小孩，还有记忆废墟里所有透明文明，都会变成灰。”
小林的指节泛白，斧柄在掌心硌出红印。他看着碎片里的小孩 —— 小孩的手指已经开始透明，却还在往画上加星星，笔尖抖得厉害。要是扔了斧头，所有文明都会被终末之念吞噬；要是不扔，这个小孩……
“别信它的鬼话！” 真真突然挡在小林身前，额间的印记亮得刺眼，“它上次也说放过光羽族，结果呢？光羽族最后一个人消失时，还在喊‘我们想把迁徙的故事写完’！”
虚影 “呵” 了一声，雾霭里伸出道黑丝，缠住碎片里小孩的脚踝，小孩痛得缩了缩脚，画纸差点掉在地上：“你以为你们能赢？孤独是所有文明的本能 —— 你，小林，你守归心茶馆的时候，不也常常一个人等到天黑吗？苏晴，你织了三年的星锦，到现在还没绣完最后一颗星，不也觉得自己很没用吗？小叙，你的童话投稿被拒了七次，不也偷偷哭着说‘没人喜欢我的故事’吗？”
它的话像针，扎得每个人都心头一紧。周围的景象突然变了 —— 小林站在归心茶馆的柜台后，窗外的天已经黑了，路灯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上投出长影。桌上的茶杯还剩半杯凉茶，墙上的合影 —— 火星基地的、土星空间站的、故事神殿的 —— 全都变成了空白。
“他们都走了。” 终末之念的声音在耳边响，“苏晴说跟着你太危险，回地球开织锦店了；小叙被星际出版社看中，跟着编辑去别的宇宙签售了；秩序使者说你总破坏规则，回秩序星了；硅璃的长安号出了故障，她去修船，没告诉你。你看，你本来就是一个人，共生只是你骗自己的借口。”
小林伸手去摸墙上的空白照片，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他想起在茶馆的日子，每天煮一壶茶等客人，听他们说宇宙的故事，直到遇到队员们，才觉得茶馆里的灯没那么暗了。难道…… 他们真的走了？
“不对！” 小林突然摸到口袋里的东西 —— 是在土星空间站，小叙偷偷给他拍的照片。照片里，他正笑着看苏晴织锦，小叙的手还不小心入了镜，举着相机比了个歪歪扭扭的耶。照片没有变空白，苏晴的织锦布、小叙的相机、他自己的笑容，都清晰得像昨天发生的事，“他们不会走的！我们说好要一起去第十一宇宙的中心，一起找答案，一起把故事写下去！”
他举起照片，照片里的光突然爆发，像小太阳似的照亮了茶馆。空白的合影重新显形，苏晴的织锦布、小叙的笔记本、秩序使者的光学镜片、硅璃的数据流，都在照片里笑着。茶馆的景象碎了，小林回到塔的第一层 —— 苏晴正用织锦布帮小叙擦眼泪，小叙的笔记本亮着，屏幕上写着 “小星兽不会丢下朋友”；秩序使者的光束正帮硅璃稳住数据流，硅璃的光点在小叙的笔记本上绕圈，像在安慰他。
“小林哥！你醒啦！” 小叙扑过来抱住他的胳膊，眼泪还挂在脸上，“刚才你站在那儿不动，我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应，我还以为你要变成空白照片了！”
小林摸了摸小叙的头，又看向盘古斧 —— 斧身的混沌光芒正对着虚影，虚影的雾霭上裂了道缝，“滋啦” 一声，缝里飘出淡黑的气，“你居然能破幻境？不可能！孤独是刻在骨子里的，你怎么可能不被影响？”
“因为我不是一个人！” 小林举起盘古斧，青铜光射向虚影，“我们的记忆加在一起，就是对抗孤独的武器！你看 ——” 他指向墙面的碎片，苏晴的记忆先渗了进去：画面里，苏晴和娘一起织锦，娘帮她补错了的线头，笑着说 “织错了没关系，拆了重织就是”；接着是小叙的记忆：他在土星空间站，给队员们读新写的童话，大家笑得前仰后合，秩序使者还帮他改了个结局；然后是秩序使者的记忆：他在秩序星，帮迷路的外星小孩找回家的路，小孩给他递了颗甜甜的糖；最后是硅璃的记忆：长安号的船员一起修引擎，有人递扳手，有人擦汗，没人说 “我一个人就行”。
“噼啪”“噼啪”，墙面的碎片接连亮了 —— 星舰人的身边多了个递热汤的船员，外星老人的共生瓷被小孩用胶水粘好了，小孩的蜡笔被捡了回来，没画完的共生树旁边，多了好多小手。塔的第一层慢慢暖和起来，冰冷的寂静被笑声和说话声取代，连空气都变得甜了些。
“往上走！顶层有核心！” 秩序使者突然喊道，光学镜片指向楼梯口，那里飘出浓浓的黑雾，“终末之念在激活核心，再晚就来不及了！”
楼梯是用透明的记忆碎片铺成的，踩上去 “咯吱” 响，像在踩碎孤独的壳。往上走，碎片里的画面越来越暗：有的文明最后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城市里，手里拿着没发出去的消息；有的文明的飞船飘在宇宙里，引擎早就停了，只有信号灯还在闪，像在求救。真真的脸色越来越白，额间的印记忽明忽暗：“这些文明…… 都是因为放弃共生才消失的。他们觉得一个人更安全，结果……”
“结果更孤单。” 苏晴接话，织锦布飘到碎片前，布面上的星图光丝缠上碎片，“俺娘说过，‘一个人织锦，织到天亮也织不完一匹；一群人织锦，半天就能织出星空’。孤独不是安全，是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
走到中层时，真真突然停下，他闭上眼睛，虚实之核的微光从他身上飘出，像薄纱裹住塔身的碎片：“我用核的光覆盖这些孤独记忆，你们帮我看着，别让虚影来捣乱！” 淡白的光渗进碎片，里面的画面开始变了 —— 最后一个人收到了外星文明的消息，飞船的引擎被路过的星舰修好，没发出去的消息被读了出来，变成了新的故事。
“快！顶层的能量波动不对劲！” 硅璃突然喊道，她的数据流身体变得急促，“终末之念在撕毁‘共生结局’的碎片！”
众人冲上顶层，平台中央飘着本黑色的故事书 —— 书皮磨损得厉害，边缘卷着边，封面刻着个图案，和小林胸口的胎记一模一样：未济卦。书的周围飘着淡淡的黑雾，像在守护它。
“这就是核心容器？” 小叙凑过去，笔记本屏幕突然亮了，“我的笔记本说，这本书里藏着所有文明的结局！”
小林伸手碰了碰书，书 “哗啦” 一声翻开，里面的纸是空白的，只有第一页写着一行字：“所有文明的故事，最终都会以‘孤独’结尾。”
“针对我的陷阱。” 小林的声音沉了，他摸了摸胸口的胎记 —— 这个胎记从小就有，他以前总觉得是普通的印记，没想到是终末之念早就设好的局，“它知道我会来，所以用我的胎记做封面，想让我相信，我终究会一个人。”
“不对！” 真真突然指着最后一页，那里有个被撕掉的角落，纸边还留着淡蓝的墨迹，“这是‘共生结局’的位置！你看，墨迹和虚实之核的光一样，是天道观察者留下的！终末之念把结局页藏起来了！”
就在这时，虚影冲了进来，雾霭里抓着个透明小孩 —— 正是碎片里举着共生画的那个，小孩的身体已经快透明了，只有画还带着点颜色，“想找结局页？把盘古斧给我！不然这个小孩，还有记忆废墟里所有透明文明，都会变成灰！”
小孩看到小林，虚弱地举起画：“哥哥…… 别给它…… 我们想…… 继续画…… 继续写故事……”
小林的心脏像被攥住了，他看着小孩透明的手，又看了看盘古斧 —— 扔了斧头，小孩能活，但所有文明都会被吞噬；不扔，小孩就会消失。他的手开始发抖，冷汗顺着掌心往下流。
“小林哥！不能扔！” 苏晴突然拉住他的胳膊，织锦布飘到小孩身边，光丝缠上小孩的手，帮他稳住身体，“盘古斧是唯一能补全结局的武器！这个小孩也不想你扔 —— 你看他的画，画里有我们所有人，他想跟我们一起走下去！”
小孩点了点头，眼泪从眼角掉下来，落在画纸上，晕开一小片淡蓝：“爷爷说…… 初始文明是根…… 根不能断…… 你们是…… 最后的归心者……”
虚影见小林没动，突然加大了黑雾的力度，小孩的身体又淡了些，“你再不给，我就捏碎他的意识！”
“住手！” 小叙突然爬上平台中央的石柱，举起笔记本大声朗读：“小星兽和朋友们来到黑塔顶层，看到了空白的故事书。小星兽说，结局不是别人定的，是我们自己写的！于是，小星兽写下：所有文明一起，不管遇到吵架、失败、孤单，都会一起面对，一起把故事写下去 —— 没有终点，只有一起走的路。透明的朋友们也来帮忙，他们画共生树，织星锦，编童话，黑塔变成了温暖的家，孤独的雾都散了……”
随着他的声音，故事书的空白页面上慢慢浮现出彩色的字 —— 是小叙读的内容，字越来越多，像藤蔓似的爬满页面。虚影的雾霭开始发抖，“滋啦” 一声，雾里飘出焦糊味，“不可能！你们怎么能写出新结局！孤独才是永恒的！”
“孤独不是永恒的！” 秩序使者突然射出两道光束，打在墙面的碎片上，碎片里的温暖记忆飘出来，像无数个小灯笼，缠向虚影的黑丝，“我曾经以为规则能解决一切，后来才知道，有人一起犯错、一起弥补，才是活着的意义。我不是一个人，我们都不是！”
硅璃的数据流身体突然变成长安号的形状 —— 虽然是虚影，但船身上的划痕、驾驶舱的窗户，都和真的一模一样，“长安号曾经因计算错误迫降 Alpha 星，是当地文明帮我们修好了引擎。要是我一个人，早就成了宇宙里的垃圾。终末之念，你不懂共生的意义！”
数据流长安号撞向虚影，“轰隆” 一声，虚影的雾霭碎了大半，黑丝像断了的线似的掉在地上，“不…… 我不懂？你们才不懂！孤独不会疼，不会失望，不会被背叛！共生只会带来这些！”
“就算会，也比一个人好！” 小林举起盘古斧，青铜光射向故事书的空白页，“我守归心茶馆时，每天都在等客人，不是怕孤单，是怕没人跟我分享故事。遇到队员们后，我才知道，吵架后一起道歉、失败后一起重来、失望后一起打气，比一个人安全更开心！这才是故事的意义！”
斧身的小字突然亮了，一道淡金的光从斧身飘出，射向故事书的撕页处。就在这时，书突然 “啪” 地合上，又 “哗啦” 一声翻开 —— 被撕掉的结局页回来了！页面上画着幅画：所有宇宙的文明都在一起，苏晴在织锦，小叙在写童话，秩序使者在帮外星小孩找路，硅璃在修长安号，真真在护着虚实之核，而小林举着盘古斧，笑着看向大家，画的角落还有个戴斗笠的人影，正挥手告别。
“这是…… 天道观察者的共生剧本！” 真真的眼睛亮了，“终末之念只是偷走了结局页，它根本改不了剧本的本质！”
虚影发出一声尖叫，雾霭开始消散：“不…… 我不甘心…… 孤独…… 怎么会输……” 它的身体越来越淡，最后变成了一缕黑丝，钻进了故事书的缝隙里，“我还会回来的…… 你们等着……”
虚影消失后，塔外的黑色迷雾也散了，透明文明的身体慢慢恢复了颜色。那个小孩跑到小林身边，举着画：“哥哥…… 你们看…… 画里的大家都亮了！”
就在这时，塔门口出现了个戴斗笠的人影 —— 是陈长老！他手里拿着半块扫帚柄，和小林之前看到的那半块合在一起，正是完整的扫帚，“小林，你们做得好。但终末之念的核心意识还没消失，它藏在初始文明的遗址里。”
陈长老的身影慢慢变淡，扫帚柄上的字亮了：“初始文明的遗址在记忆废墟东边，那里有‘共生火种’，能彻底化解终末之念。但火种需要‘归心者的羁绊’才能点燃 —— 你们的记忆，就是最好的燃料。”
人影消失后，小林看向队员们，又看了看故事书里的画 —— 画里的大家都在笑着，没有一个人是孤单的。他握紧盘古斧，又摸了摸口袋里的小相框，“走吧，去初始文明的遗址。我们的故事，还没写完呢。”
可没人注意到，故事书的最后一页，除了画，还有一行极淡的小字，只有在青铜光下才能看清：“共生火种点燃时，需要‘归心者的牺牲’—— 而你，小林，是唯一能让火种燃烧的人。”
塔外的风又吹起来了，这次不再是冰冷的，而是带着温暖的气息。故事树的枝桠上，苏晴之前缠的织锦布飘着，布面上的星图，正和故事书里的画慢慢重合，像在预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