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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桓楚终(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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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宫阙惊

江陵楚王宫,昔日的笙歌宴舞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般的压抑。

雕梁画栋间弥漫着陈腐的气息,宫人们行色匆匆,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惶。

仿佛惊弓之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瑟瑟发抖。

偏殿内,桓玄枯坐在那张宽大的、铺着明黄锦缎的御座之上。

他身上那件逾制的深紫色蟠龙袍,显得有些松垮,眼窝深陷,布满血丝。

往日里那份刻意维持的名士风范,早已荡然无存,

只剩下被恐惧和猜忌,啃噬后的憔悴与癫狂。

御案上,堆积着来自前线的军报和各处呈上的告急文书,但他一份也没有批阅。

他的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光滑的扶手。

目光时而空洞地望着殿外阴沉的天色,时而猛地扫向殿门。

仿佛随时会有,叛军或匈人刺客破门而入。

“酒!给朕拿酒来!”他嘶哑地低吼着,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

一名宦官战战兢兢地捧着一壶御酒上前,手抖得厉害,酒液从壶口晃出少许。

桓玄一把夺过,也不用杯,直接对着壶嘴仰头痛饮。

冰凉的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浸湿了龙袍的前襟,他却浑然不觉。

只想用这辛辣的液体,麻痹自己濒临崩溃的神经。

“陛下……少饮些,保重龙体啊……”宦官小声劝慰,声音带着哭腔。

“龙体?”桓玄放下酒壶,发出一阵凄厉的怪笑。

“哈哈……龙体?这江陵城都快成了朕的棺材,还要龙体何用!”

他猛地将酒壶掷在地上,瓷壶瞬间粉碎,酒香混合着一种绝望的气息弥漫开来。

“卞范之呢?庾仄呢?郭昶之呢?他们死到哪里去了?”他厉声喝问,如同困兽。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尚书令卞范之和中领军庾仄一前一后,快步走了进来。

两人脸色都极其难看,卞范之还试图维持镇定,但眼底的慌乱已无法完全掩饰。

庾仄则更是面色惨白,按在刀柄上的手微微颤抖。

“陛下!”两人躬身行礼。

“外面的情况如何?冉闵的军队到了哪里?吴甫之他们还能守多久?”

桓玄连珠炮似的发问,身体前倾,死死盯着两人。

卞范之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回陛下,冉闵逆军已在城东登陆,正与匈人激战。”

“目前……目前战况焦灼。吴将军等人……仍在勉力支撑。”

他避重就轻,绝口不提城内即将崩溃的粮草,以及濒临瓦解的军心。

“勉力支撑?”桓玄猛地站起身,踉跄了一下,几乎摔倒,被旁边的宦官慌忙扶住。

“朕要的不是勉力支撑!朕要的是击退胡虏!你们……你们这些废物!”

他指着卞范之和庾仄,手指因愤怒而剧烈颤抖。

“平日里争权夺利,个个都是能臣干吏。”

“如今大敌当前,却束手无策!朕养你们何用!”

庾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道:“陛下息怒!”

“臣等已竭尽全力!只是……只是城内粮草将尽。”

“军士们连日作战,饥疲交加,实在……实在是无力再战了啊!”

“陛下,为今之计,唯有……唯有……”他偷眼看了看桓玄的脸色,不敢再说下去。

“唯有什么?”桓玄眼神阴鸷,“唯有弃城而逃,是吗?”

卞范之连忙接口,语气急促:“陛下,庾将军所言,虽不中听,却是实情。”

“江陵已成死地,留在这里,只有玉石俱焚!”

“陛下乃万金之躯,身系国本,岂能轻蹈险地?”

“上明城乃我军旧地,城防坚固,且有水路可通。”

“只要陛下移驾上明,重整旗鼓,联络四方忠义,未尝没有卷土重来之日!”

“卷土重来?”桓玄喃喃重复着,眼中闪过微弱的光,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淹没。

“那……那城外的匈人,还有冉闵……他们会放任朕离开吗?”

“陛下放心!”庾仄抢着表忠心。

“臣已挑选宫中,最为忠勇的楚宫卫五百人,皆是以一当百的死士!”

“并由臣亲自护送陛下,趁夜从水门秘密出城。”

“只要行动迅速,定可神不知鬼不觉,抵达上明!”

卞范之道:“臣会留在江陵,暂代陛下稳住局势,迷惑敌军,为陛下争取时间!”

他说得冠冕堂皇,但眼神闪烁,显然早已为自己安排了后路。

桓玄沉默了,他跌坐回御座,双手捂住脸庞。

放弃江陵,放弃这他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如同丧家之犬般逃亡?

这与他昔日“克复神州”的雄心壮志,是何等的讽刺!

但不走,难道真要在这座华丽的宫殿里,等待被俘或被杀的下场?

他想起了父亲桓温,晚年也是壮志未酬,在北伐军营郁郁而终。

难道他桓玄,也要步父亲的后尘,甚至结局更为凄惨?

殿内死一般寂静,只有桓玄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庾仄因紧张而发出的牙关撞击声。

许久,桓玄缓缓抬起头,眼中已是一片死灰般的决绝。

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

“传朕密旨……收拾行装,将……将传国玉玺收拾好。”

“还有宫中最为珍贵的财宝,都给朕打包好!今夜子时……移驾上明!”

他终于做出了选择。在生存与尊严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尽管这生存,可能也只是苟延残喘。

卞范之和庾仄眼中同时闪过一丝如释重负,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茫然与恐惧。

他们齐声应道:“臣等遵旨!”

就在此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隐约的骚动和兵刃撞击之声!

虽然很快平息,但足以让殿内三人惊得魂飞魄散。

“怎么回事?!”桓玄猛地跳起,脸色惨白如纸,“是叛军?还是匈人打进来了?!”

庾仄慌忙拔刀冲出殿外查看,片刻后回来,脸色更加难看。

“陛下,是……是几个饥饿的宫卫,因口粮分配不公,发生了械斗,已被镇压。”

虚惊一场,却让桓玄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瘫软在御座上,浑身被冷汗浸透。

这座他赖以存身的皇宫,此刻在他眼中,已与遍布饿殍和叛徒的修罗场无异。

暗流,已在宫墙之内汹涌澎湃。而这股暗流,正迅速向整座江陵城蔓延。

第二幕:饥饿城

江陵城头,已不复往日森严,守军的阵列显得稀疏松散。

许多士兵有气无力地靠在垛堞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城外连绵的匈人营垒。

更远处隐约传来的,是冉魏军与匈人交战的声音。

他们手中的兵器,似乎也因主人的虚弱而失去了锋芒。

饥饿,是比匈人刀箭更可怕的敌人。

每日配发的口粮,已经从稀粥变成了几乎是清可见底的米汤。

里面漂浮着几片可怜的菜叶和一些说不清来源的、口感粗糙的“杂屑”。

即便如此,也常常无法按时足量发放。

士兵们腹中雷鸣,四肢乏力,握着长矛的手臂都在微微发抖。

吴甫之沿着城墙巡视,他的心如同被浸在冰水中。

他能清晰地看到士兵们脸上菜色的饥容,看到他们因缺乏营养而浮肿的脚踝。

听到他们肚子里因饥饿而发出的、无法抑制的咕噜声。

在一个拐角的箭楼里,他发现几名士兵正围着一口小锅。

锅里煮着一些黑乎乎、散发着怪异气味的东西。

“你们在煮什么?”吴甫之沉声问道。

士兵们吓了一跳,看清是吴甫之后,纷纷跪倒在地,脸上露出惶恐之色。

为首的一个老兵颤声道:“将军……我们……我们实在饿得受不了了……”

“这是在城墙根下挖到的……一些……一些老鼠和……和……”

吴甫之的目光扫过那口锅,看到里面翻滚的,除了几只瘦小的老鼠。

似乎还有一些无法辨认的、像是皮革或树根的东西。

他的胃部一阵翻滚,几乎要呕吐出来。

但他看着这些士兵绝望的眼神,斥责的话却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让他们恪守军纪,饿着肚子去打仗吗?

“起来吧。”吴甫之的声音异常沙哑,“……吃完之后,回到岗位上去。”

他转身离开,脚步有些踉跄。身后传来士兵们压抑的、带着哭腔的谢恩声。

不仅仅是士兵,城内的秩序也在加速崩坏。

尽管实行了严格的宵禁和配给制,但黑市依旧在以更隐秘的方式运作。

粮价早已突破了天际,一块巴掌大、掺杂了麸皮和沙土的饼。

就能换走一个平民家中最后的积蓄,甚至是一个女儿。

偷盗、抢劫,甚至更恶劣的案件,在巷陌深处时有发生。

负责维持秩序的兵士,有时自己也参与其中。

或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们同样饥饿。

疾病的阴影更加浓重,缺乏药物,卫生条件恶劣,痢疾和伤寒开始在军民中传播。

每天清晨,都能看到用草席包裹的尸体被运出营房或民居。

集中到指定的区域等待焚烧,以免引发更大的瘟疫。哀哭之声,不绝于耳。

吴甫之回到自己的临时指挥所,一座靠近城墙、原本是仓库的坚固石屋。

他的副将迎了上来,脸色凝重地递上一份简短的报告。

“将军,这是各营今日上报的非战斗减员人数……”

“又比昨日增加了三成。大多是饿死,或者病饿交加……”

吴甫之接过报告,看都没看,直接扔在了桌上。

数字已经失去了意义,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条曾经鲜活的生命。

“皇宫那边……有什么动静?”他更关心这个。

副将压低声音:“我们的人发现,宫内的楚宫卫似乎在秘密调动。”

“一些重要的箱笼,也在往靠近水门的宫殿搬运……”

“还有传言说,卞尚书令的家眷,昨日已悄悄乘船离开了江陵。”

吴甫之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

果然!桓玄和他们的核心心腹,已经准备抛弃这座城,抛弃这满城的军民了!

“皇甫将军那边呢?”他又问。

“皇甫将军派人传话,说……‘时机将至,望将军早作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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