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独立 平林新月（2/2）

姜雁说得铜锅就在学校不远处的新鲜胡同里，一家开了几年的国营小饭点，里面的铜火锅一到入秋就供不应求。

天麻麻黑了，没等多久，就有了位置。

林月歌让姜雁点菜，她来过，熟悉一些，姜雁也不客气了，点了不少羊肉。

“按说过冬至吃更好，不过咱们女孩子嘛。”

“大多体寒，吃羊肉好。”

菜上了，余翠翠大快朵颐。

看着林月歌从保姆的行当里解放出来，在北京也算有了个容身之所，她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姜雁则吃的很慢。

林月歌也慢条斯理地吃着，从袁家院子出来，她有阵子，仍充斥着，恍然一梦的感觉。

从那里出来后，所谓的命运，就已经是全新的。

她不能够再依靠梦里的经验，来获取什么，避免什么。

不过——

那又有什么要紧。

眼前，还是高考。

铜火锅扑腾扑腾地煮着，不断地冒出蒸腾的热气，染得三人脸都红彤彤的。

出了一身汗，林月歌感觉到自己焕然一新。

“哎，你们知道吗？”姜雁说起上次新加坡的那个吴总，“他真的嗝屁了。”

林月歌放下了筷子。

“什么？”

余翠翠好奇地听完了前因后果，瞪大了双眼，“世界上还真有这样的神医？”

“是啊，真的是子时。”

“北京大饭店金色大厅的酒席，他包了两桌。”

姜雁竖起两根手指，“这个数。”

所以——

有时候生死，也确实是很仓促的事情。

林月歌想，吴总要是早些接受，说不定能做一些，自己想要做而迟迟未做过的事，只是，可惜了。

“怎么没位置了？我们都等了半个多小时了。叫饭店经理出来。”门口忽然有吵闹的声音。

小饭店的经理兼任着书记，自然不能让人闹事。

耳朵上别了根铅笔带着一个小本本很快出来了。

“这铜锅不吃一两个小时客人不会走的，真没位置了，要不您明儿起早。”

经理兼书记指给门口闹事的两个小青年说。

其中一个年轻人朝里面扫了一眼，只一眼，很快就落到了林月歌那一张桌子上，他避开经理，朝着林月歌她们走来。

“同志，你也在这里？”

林月歌擡头，那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站在那里，正对她微笑着。

她想起来，是废品站那个小伙子。

“能搭个伙吗？”

他提出请求。

林月歌看了看余翠翠和姜雁。

姜雁没说话，余翠翠性格大气些，招了招手，“嗨，空着也是空着，我们都快吃完了，搭吧。”

另一个小伙子也跟着走了进来，看了看四周，拧了眉头，“锦哥，这……”

收废品的年轻人，也就是被叫做锦哥的那一个，挥了挥手，找了一个空的条凳，坐了下来。

经理赶过来，“那就给他们这儿加个铜炉。”

边上坐了两个陌生的男孩儿，姜雁和林月歌都不怎么开口了，唯独余翠翠旁若无人跟他们聊天。

“哎，看你们年纪，还在上学呢吧，高中？”

锦哥摇头，“没，不上高中。捡垃圾。”

这一下就把天给聊死，不过余翠翠也不气馁，“那你们住哪儿呢？”

锦哥旁边的小伙子直接抢答，“就住在废品站。”

“哪儿的废品站？”

“小河沿那。”

嘿。

余翠翠都聊不下去的天，也算是有了。

余翠翠乐了，“废品站嘛就废品站，又不是什么大厂工人，还挺骄傲的。”

那小伙子脾气也有些大，“怎么，不能骄傲？”

锦哥拉了他一下，“小童！”

小童瞥了一下余翠翠，没再说话。

林月歌也收拾了一下要走，三个人商量着现在去百货商店，会不会打烊了，全北京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百货商店也就只有东安了。

可那地方太远。

林月歌摆手，“算了，过两天再去吧。到时候你们有空再陪我一起？”

姜雁和余翠翠也都答应了下来。

“要买什么？”

锦哥端着一杯酒，在她们临走前，忽然问道。

余翠翠道，“怎么的，你们要给我们买？”

林月歌也扯了扯余翠翠的袖子，“没什么，就是一个小台灯。”

锦哥笑了笑，“倒也不是要买，我那里有一个，我能修给你。”

“正巧，你还有一个收录机没取走。”

“你住哪儿，要不，我赶明儿一起带给你。”

小童诧异地张开嘴，望着他。

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林月歌想了想，“那岂不是麻烦你了？”

锦哥手往桌子上挥了一下，“算是感谢你们给我们这个。”

钱是捏在手里，但，能省则省。

付完了饭钱，林月歌想了想，停住了，让余翠翠和姜雁去外面先等她。

她走回了锦哥的那一桌，告诉了他子弟中学的地址。

并嘱咐他，“放到传达室就好。”

“好的。”锦哥顺水推舟，目送她的背影，袅袅婷婷，走出了饭店的大门。

小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锦哥，你到底搞什么鬼？”

他拍了拍他的脑壳，“喝酒，别问那么多。”

那一夜，林月歌独自立在小小的，整理干净的屋子里，翻着手里的书本，渐渐地让那些文字像水一样流淌过去，听着楼上楼下依稀的人声，咳嗽声，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

窗外，添了一弯新月，窄窄尖尖，像极了女孩子的额角，有无数故事可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