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诱哄 泪落青衫襟(2/2)
他没点烟,烟都被他按扁了,倒出来不少烟丝。
窗帘总是一如既往地合着,不透一丝光。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早陆燕萍来动过,那窗帘透了个缝儿,从一点点的缝隙里,一大片阳光撒了进来,照到他惯常待着的沙发,照到他的床,照到他的脸上。
袁砺伸手去扯,哪知道,扯了几次,还是透着那一条缝。
大约是在窗帘环哪里卡住了。
是的,卡住了。
他也只能任由那点阳光在他房间里作怪。
直到陆燕萍来敲门,他才慢悠悠打开,又恢复成那半生不熟的模样。
“干嘛?”
陆燕萍简直难以相信:“你就把小林一个人扔房间了?她可是发着高烧呢。”
袁砺也懒得解释:“啊,怎么?”
“你这兔崽子!”
陆燕萍早就确认过林月歌情况才来的,要不是她有点退烧了,她指不定还得继续骂上几句。
就算跟小林不对付,也不能这样。
算了,她的错,不该指望袁砺。
“你给她喂了退烧药了吧,现在好像不怎么发烧了。”
她一边把熟睡的袁小宝放小摇床上,一边询问着旁边那个没嘴的葫芦。
“额。”
袁砺微微低头,摸了摸鼻子。
“你连退烧药也没给她吃啊?”
陆燕萍深深吐气:“行了,我不该指望你会照顾人,不然天要下红雨。”
转身去给林月歌喂了点药,又让她喝了点糖水和米汤。
好在林月歌还年轻,出了一身汗,退了烧,她帮她把里面的棉线衫换了,又睡了一个整觉,大早上能爬起来,算是好了。
好是好了,林月歌却不怎么吃得下东西,连着几顿都没怎么吃。
陆燕萍都有些瞧不下去了,她不吃好睡好,怎么带得动现在会到处乱走的袁小宝。
“要不,让黄师傅再送点莲藕来。”初秋已经开始上市了,喝点莲藕汤,说不得能够好转些。
林月歌自是不能答应,只说饿几天就会好,只是,她在房中找了半天的手帕,最后一方手帕,也丢了。
她倒也没发愁,想着等有空,出去买些布料,自己再简单再弄一方手绢。
她难得出门,暂时还用不上。
倒是,那场梦,让她记挂在了心上。
她们老家有说法,去世的老人入梦,大约是在儿,她也没敢拿去问陆老师。
袁小宝现在会走之后,常常要去外面玩,一出去就没有个时辰。
袁家大院外一里地,有个小儿童公园,其他大院带娃的人也都会过去。
那里面有小沙坑小飞机小火车什么。
除了几个带娃的大婶大娘,没别人,她也不用总被人盯着瞧,因此看着袁小宝在小园子里跟其他家小孩子玩耍。
袁小宝是里面最小的娃娃,去了几次,跟几个大娘都熟了,就开口问了其中一个李大妈,她也是南方来的。
“哦,那是得烧点儿东西,你听我说……”
李大妈一说起来就没停,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感觉,周围的几个大妈也都纷纷说起了自家村里的传说。
她也知道应该做点儿什么,不然,她也过意不去。
抱着袁小宝回去时,一时想不到祭祀外公的好办法。
也不能在袁家搞这些,家里不通电话,说这事儿打电报一个字就得一块多钱,无奈之下,她只能打电话给林雅琴。
自从上次为了工资的事情闹得不愉快,她又赔了欠条之后,林月歌并没有在放假的时候去过顺义探望林雅琴。
“喂,毛巾厂吗?我找08车间林雅琴。”
林雅琴在门岗接了电话,一听是林月歌的声音,顿时语气不好起来:“哟,这不是二丫头吗,怎么想起我这姑妈来了,怎么,什么时候还钱呢?”
“姑妈,我还没攒到那么多钱。”她到底还是自己的姑妈,关系到外公的事情,林月歌也没再翻旧账。
她开门见山:“最近,我偶尔会梦见外公。”
听到林月歌说起她外公,林雅琴沉默了。
老头子行徐,单名一个闻字。
他出身不好,八九年前动荡的时候,被戴着高帽子批斗,心气儿又高,没多久就一病不起,死了。
但是老头儿品行好,幼时出国喝过一点子洋墨水,家来又在省城当过私塾先生,知书识礼,十里八乡有什么事要调解,还都听他的。
这不,林雅琴当年因为性格彪悍霸道,跟隔壁四邻闹了好多不愉快,迟迟嫁不出去。
还是老头儿做主,托人将乡里公社的一个外地小伙儿,介绍给了她。
也就是她现在的老公李明义。
刚结婚也是闹过矛盾,老头儿一次又一次来撮合,最后孩子生了,也算安生了。
说起徐闻老头托梦,林雅琴也就暂时放下来了跟林月歌置气的心。
她当时到底也是存了贪小便宜的心思,想着开口叫林月歌挣了钱孝敬,哪里有自己去拿了爽快,林月歌又年轻不肯给面子,软话也不说一句,这才……
“老头儿梦里衣衫还算端正么,脸上是不是苦相?”林雅琴又问了些细节,仔细交代,“算算日子,确实是快要十月朝了。”
十月朝是林月歌苏州老家的传统,算是“寒衣节”,需要祭祖的。
“没看着脸,衣衫,衣衫还算是簇新的。”她仔细回忆。
林雅琴道:“还是早些做吧,我就是估摸着你爹你娘给的少了。”
“老头也没个儿子。”
按着规矩,是得由儿子来祭祀祖宗,难道哥嫂都没给老头弄过这些,不然怎么托梦呢。
林雅琴嘟囔了两句:“算了,老头儿也算我半个恩人,我给他再充半个儿子。这事儿我这里来操办。”
林月歌也没想到姑妈这回这么好说话:“那,等过几天放假再去看你和小蕊。”
也算是各自找了台阶下。
秋风秋雨再起,又比之前更凉上一层。
终于又见天日,晴朗的周日早上,陆燕萍除了写写书法,逗逗孩子外,也会收拾家里的衣服去放洗衣机。
拿袁砺的裤子,掏了下兜。
一根烟掉了出来,紧接触到她手掌心的,是一层粗粗的纱一样的东西。
一掏出来,是一方手绢,瞧着花样,不像是儿子用的,像是个姑娘家的。
谁的,看着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