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微软 小心肝儿拾掇着（2/2）
这次是第一次推着车子出来，她也能走得远一些。
不知不觉地，她竟真的走到了大院不远处那所中学的所在。
她掩藏在昏暗的树影下，三五成群的中学生带着挎包，拎着课本，从她的身旁经过。
偶尔能听到他们在讨论着老师课上讲的题目。
她一时说不上来自己的感触。
在家也上中学，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辍学，有时农忙，有时候给家里做饭干活，安安稳稳坐在教室里的日子，加起来前后没有三个月。
从她不远处走过的几个学生大呼：“下雨啦。”
他们纷纷把手里的绿色帆布包顶在头上，快步跑动，雨水哗啦啦地落下时，他们就成了几个深绿色的小点，纷纷消失在她的眼帘中。
她这才回过神，又下雨了。
夏日总是这么多的雨，流不完的泪。
她赶忙推着小宝到不远处的檐下避雨，小卖部的阿姨不在，门窗紧闭。
林月歌本想买点儿东西，进去坐坐的。
他们家的屋檐深，一时只是脚腕淋到了一些雨，盛夏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还在在这儿等着。
暴雨冲起了一股泥土味，像是太阳晒过的干草，涩涩的，带着一点微酸，微苦。
林月歌一直不喜欢闻这种味道。
但做了那场梦，又来了北京之后，她再度闻到熟悉的家乡一样的味道，反而有些安心。
“你在这儿呢。”
有人撑着伞走过来。
林月歌擡头，是方逸程。
他个子不及袁砺那样高，身形更瘦削一些。
也是今晚的客人之一。
“陆老师叫我给你送伞来。”
他拿了一把伞往林月歌手里塞，林月歌抱起了小宝，方逸程就主动替她接过了小推车。
此际，雨势渐渐变小了。
“谢谢。”
林月歌低头道谢，她抱着袁小宝，孩子挡在她的面前，方逸程透过伞沿，只依稀看到她一截下巴，还有白皙的脸庞。
都是小小的，看起来不堪一握。
他一边走，一边给她打伞。
走到一半，雨完全地停了，只剩下湿润的晚风吹来，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又替她收伞，眼神很礼貌地留在自己的手指上。
林月歌感觉到了。
她承受过各种各样的目光，除了袁砺，很少有人主动略过她。
她想，方逸程的素质很高，大概是他察觉到他打探自己的目光，让她不快了，这才将眼神绅士地放在自己的手上。
“我听师傅说，你在自学中学课程。”
方逸程费劲力气想出了这么一个开篇。
林月歌嗯了一声。
“我家里还有一些数学题，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下次我拿过来。”
她再次擡起头来，恰好撞住方逸程躲闪的眼神。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脸红了一片。
“你要是不需要，就算了。”
他挠了挠脑袋。
林月歌嗯了一声：“你可以让袁工带给我。”
方逸程没再说话，两人一前一后，走回了袁家。
*
隔天，她晚了会儿去接袁砺的电话。
“我这两天没工夫。”
袁克程这两天都把年轻人带到家里来赶工，像方逸程都直接熬到半夜，直接宿在家里客房了。
她哪儿有时间学习。
“林月歌——”
袁砺呵地笑了一声，声音有点儿冷：“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林月歌没办法回答，在袁家工作才是主业，学习也是陆老师他们不反对才抽空做的。
袁砺不是一向不喜欢她一心二用，巴不得她整天给他家做保姆，今天怎么这样教育她。
算了。
她决定原谅他，他这种忽然来去的脾气，她竟然适应地很好。
也许，他是真的身上没钱用才这么暴躁。
“放心，我会给你钱的，现在身上只有十八块，你需要多少？”
她轻轻地叹息，世事真是一种循环，彼时从他身上挣过菜钱，如今又要还给他。
袁砺有些头疼。
课时费……
他一时把这事儿忘记了，她还当真了。
算是，记挂着他缺钱用？
“那好。”
“继续讲圆锥体吧。”
他好像又没那么暴躁了，还细细地把知识点分了三个章节讲，比教科书上，确实详细地多了。
而且有一些难点，她不太能理解，他会用很生活化的比喻讲解，深处浅出。
他读书成绩应该挺好的吧？
“在听吗？”
林月歌在电话那一头点了点头：“在听在听。”
某方面是佩服他的，很佩服。
不过，她比他要辛苦些，又要四顾张望有没有人突然来到，又要注意袁小宝在屋内的动静，听得有些吃力。
听讲到最后，袁砺也觉出她听累了：“那成，就先讲到这儿。”
他现在是教书先生，有着绝对的权威，林月歌只差站起来给他鞠躬，来句：“老师再见”。
不过她发现，有人讲课，让她学数学的进度，赶上来不少。
这短短的几天，就胜过她近两个月的自学。
*
陈光荣刚把车子停在医院，下车时，一转身，差点撞上个女人。
他把圆眼镜擦了擦，这才看清楚，是方倩倩。
“倩倩，你怎么在这儿呢？”
方倩倩笑了笑，欠身让开一段距离。
“哦，我小姑父，他一直偏头疼呢。”
方倩倩的阿姨就在卫生系统，轻易她不会到这所军医院来，这事儿陈光荣知道。
他怀疑地看了她一眼，方倩倩立刻回道：“这医院十几年前有个老大夫很出名的，刚打听了下换成他孙女了，我就没敢挂号。”
哦，明白，好中医，这年头越来越难寻摸，方倩倩都跑到军医院来。
没说几句，方倩倩就告别，离开了。
这事儿，他没跟袁砺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