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逐光 不做飞蛾与烟火（2/2）

在他若有似无的叹气声中，林月歌回过神来。

差一点，就差一点点。

她差点又对他心软了。

她微微晃动着，像是夏日和风下颤抖的花瓣：“我……我得走了。”

他的世界，他在发光。

她也可以，她也能发光，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追逐的，不该是他人的光。

应该是自己啊，是想要那份光芒靠近自己，属于自己啊——

那就让自己发光，闪亮地，巨大地，轰鸣地。

不做飞蛾扑光，不做烟火短暂一瞬，她要做，要做就做一轮小小的月亮，恒定地，从微光开始。

哪怕很艰难，哪怕……

她仿佛看到，原本属于她的结局像是个深沉的烙印，从她的肉里起出来时，鲜血与痛楚藕断丝连。

“我走了。”

她再度强调，转身退开又是一步。

擦肩而过时，袁砺飞快伸手，手掌带着滚烫的温度，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皱眉头，他不明白。

一点儿也不明白。

好端端的，她怎么又是一副退却的姿态。

仅仅是一下，她却像是被蛇咬了一口，微张着嘴巴，眼含怒意，袁砺迅速松开。

林月歌迅速抽回手腕，晃了一下，终于定住身形：“谢谢你，我得走了。”

她迈起步子往前走。

袁砺脸色微变，迈开腿要追，膝盖忽然一阵刺痛。

痛得昏天黑地，眼前闪过一个个红点，嗡嗡地叫嚣，自杀一样连续撞击他的脑门，让他眼冒金星。

他闷哼一声，扶住树干，弯下腰来。

动静很小，林月歌听见了。

她转身，袁砺几乎是半跪在地上的。

她吓得要命，要离开，又无法置他于不顾。

他刚刚才帮了她。

“你怎么了？”

她蹲下身关心，要查看他到底那里不对了。

袁砺的手背却堪堪抵在了她的肩膀前，薄薄的衬衫外传递着他的热力。

光是离他这么近，就已经感觉到他身上的那股热气了。

“我——没事，你先走吧。”

他低着头，刘海垂落着。

却隐约可见一滴滴汗珠，顺着他结实脖颈，不断地探入衬衫，濡湿了胸口。

他的手掌垂落在腿上，一时握住，青筋暴起。

看起来好像很痛苦。

她走了，他不会死在这儿吧？

“我不走了……你能起来吗？我扶你。”

林月歌去拽他的手臂，两只小手用力，才勉强给他擡起来，架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可她哪儿来的力气，擡起一个成年健硕的男性？

拼了命也只是把自己挪动了一点儿。

胡乱地用力，还是起不来。

林月歌很快就出了一身冷汗。

她浑然不觉。

两人在路边牵扯，引来不少路人侧目。

倒也没有鄙夷的眼神，都只是被俊男美女的搭配吸引，尤其是袁砺的手肘搭在她的肩膀上时，肤色撞在一起，明暗极致对比，成了惹人眼球的一道风景。

两个穿着连衣裙的时髦女孩儿肩并肩走过去。

满脸羡慕：“快看，皮肤也太白了。”

牛奶似的，还那么好看。

天呢，都看晕了。

“还有那个男同志长得也好周正呀，像是演电影的……”

聊着聊着红了脸，窃窃私语地走了过去。

袁砺感觉到那些侧目，但他没力气。

浑身的觉知都集中在膝盖上，然后慢慢蔓延到整个身体，四肢。

他在微微地颤抖，止不住。

袁砺甚至无法擡头。

现在他的胳膊还搭在林月歌的肩膀上。

得拿下来。

但他不想开口让她帮忙，他不愿意被她看见。

他屏息，自己开始抽离。

袁砺第一次失去对身体的掌控，他急着用力，慌忙中抽离的时候，食指触碰到了她胸前。

那里是一片绵软。

春水一般温柔。

林月歌愣住了。

她飞快把他的手臂放了下来，袁砺哑声：“对不起。”

他不是故意的。

她知道。

但触碰的感觉残留着，一时在她胸口撞击起来。

不是故意的，但……

她还是脸红了，能烫熟一个鸡蛋。

知了在耳旁一个劲儿吵，分不清是在笑，还是嘲弄。

她无奈地认清一个事实，凭她一个人，根本帮不了袁砺。

她退开：“我去叫人帮忙，把你送去医院。”

“不，不用！”

袁砺擡起头来，手掌握成拳，死死地压在膝盖上，努力制止着身体内一切暴虐反抗的因子。

他的眼球布满了红血丝，脸色崩得紧紧的。

他不能冒险去医院。

一阵疼痛顶到岔气，他微微擡头，恰好瞥见她眼眸中流露出的一抹同情。

顿时如同一根针扎到他的心里。

他语气高昂起来，隐约夹杂着飓风一般的情绪。

“不能去医院。你别管我！”

落在林月歌这里，格外刺耳。

凶什么凶？

林月歌退了一大步，脸上的潮热顿时散了大半。

刚刚他帮了她，她才想着也给他援手。

哪知道换来这样的冷言冷语。

她哦了一声，起身离开。

树影剧烈地摇动，最终，定格成一片黑暗，蒙在袁砺的头顶。

袁砺死死地捏着拳头，望向她的背影。

惊涛骇浪在沉默中反复卷起又退下，最终化成指尖点点散随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