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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乌篷船与碎星灯83 「金风玉露一相逢……(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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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

“哈哈哈你丫也有今天”

陆以宁不理睬他,认认真真采购物资。看到货架上新到的杨枝甘露小蛋糕,想着许昭弥爱吃这个口味的,就仔细挑了最新鲜的打包好。

结账时竟也认真开了发票,骆大爷直接惊掉下巴:“几百块钱的东西,你都穷到要报销了?”

“店里采购走公账。”陆以宁睨他一眼,懒得解释。

他懂个屁,许昭弥最烦公私不分了。

结好帐,装蛋糕的纸袋单独拎在左手。

“帮忙拎着。”陆以宁把右手两大包物资递过去。

骆弋舟双手插兜,懒洋洋地:“又不是我娶老婆。”

“成。”陆以宁轻笑,“贝诗楠带的野生旅行团,今晚要办舞会要用的——”

话没说完,骆弋舟就靠了一声,夺过购物袋往停车场冲。

两个人在一小时内准时到达渡鸦村。

停好车,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往纤柳路走。

这会儿虽是冬天,树木依然葱郁,南方果然四季如春。沿街民宿挂着灯笼,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整条街笼在暖融融的烟火气里。

陆以宁熟稔地踩着青石板,偶尔还和路边卖糍粑的阿婆打招呼,冲茶铺老板娘颔首笑笑。不过月余光景,倒像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快点。”陆以宁见他走得慢,扬声催促,自己的步子越来越快。

骆弋舟忽然就品出些酸涩来。这些年他自由惯了,说实话也有些厌了。终日在酒色场里泡着,偏偏越醉越清醒——午夜梦回总会想起那双含笑的眼睛——可那人终究是没了。这些年他不是没找过贝诗楠,偏人家硬气得很,连个眼风都吝啬。报应,谁叫他当年混蛋,把真心当玩物践踏呢?

脚步不自觉地发沉。分明是来求个转机,临到门前却怯了场。早过了意气风发的年纪,也不再是那个自负地以为钱权能买来真心的公子哥。这些年冷水泼多了才咂摸出味来——在真正干净的感情面前,他的万贯家财不过是个笑话。

说不定连他这个人,在对方眼里都是团肮脏的垃圾。

喉结重重滚了滚,骆弋舟伸手将墨镜扣在脸上。

依旧是吊儿郎当踱着步,玩世不恭的调子拖得老长:“这破地方倒有意思,老子他妈投个千八百万玩玩?”

陆以宁懒得接茬。

两人走到鸦栖门前。

“你好你好你好你好!”鸦鸦柳扑棱着翅膀朝他们嚷。

许昭弥正在前台指挥,波仔正布置桌椅。今夜是贝诗楠姐妹团的狂欢夜,场地布置全权交由她负责。捏着清单核对的空当,许昭弥擡眼瞥见陆以宁,随手朝桌子一指:“放那儿先。”

陆以宁乖乖照做,紧接着,身后却突然冒出个身影。骆弋舟把墨镜往鼻梁下一勾,咧着嘴朝许昭弥打了个招呼:“嗨——”

许昭弥:“……”

“没想到咱成同行了,许老板。”

许昭弥也没想到,这人还这么贫气。

“得嘞,您随意吧。”懒得招呼他,转身忙自己的事儿。

陆以宁紧随其后跟上。

走开!跟着我干什么?找你那狐朋狗友去!许昭弥作势要推他。

陆以宁反而黏得更紧,硬是挤进柜台,胸膛贴着她后背蹭了蹭。

“干嘛呀?”

“喂兔子。”他变魔术似的从背后拎出小蛋糕,拆了包装把银叉塞进她掌心。见人不接,干脆叉起奶油尖送到她唇边。

许昭弥鬼使神差舔了口,惊讶地嗯了一下,“就是这个味道,我小时候经常吃,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我猜的。”陆以宁用拇指抹掉她嘴角奶渍,“小馋猫儿。”

许昭弥叼着叉子笑了笑,心里甜滋滋的。

“甜吗?”

许昭弥点点头。

“是么,那我也尝尝。”说完,许昭弥的后颈就突然被温热掌心扣住。

距离拉近。

两个人嘴对嘴,亲了一口。

目睹这一幕的骆弋舟恶心得不得了,他是一秒也看不下去,把墨镜重新勾上,双手揣兜出去溜达了。

一直溜达到晚上。

渡鸦村的夜闹得人眼晕。灯笼把青石板路映成暖黄色,沿街铺面飘着酒旗。骆弋舟晃到湖边时,瞥见前方人群扎堆,随手拽住个拎灯谜的小哥问:“前面闹腾什么呢?”

“单身联谊啊!”对方晃了晃手提袋里的面具,“配对成功还能获赠乌篷船夜游票呢!”

骆弋舟不知道,贝诗楠此刻其实也在里面报名——说是带姐妹团撑场子,实则是冲着免费船票来的。

找对象她没啥兴趣,但羊毛不薅白不薅啊!

骆弋舟本来没什么兴趣,摆摆手要走,却被活动工作人员拦下,小姑娘看他长得帅又高,就想让他也参加,毕竟报名参加活动的男生比例实在太少,就游说他:“来吧来吧,咱们渡鸦村有玄学加身,找到命定恋人的几率很大哦!”

骆弋舟乐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命令恋人在哪,一只传的神乎其神的破乌鸦能给他找到?

小姑娘热情,火速把没发完的面具统统拿给他,请他挑一副,“这里面所有面具都是配对的哦!”见他手拎起一只黑狐面具,就马上和他解释,“这只黑狐面具的另一半是只白狐,您一定能遇到您的白狐姑娘的~”

骆弋舟没当回事儿,慢悠悠戴上面具,粗糙纸壳复上脸的刹那,周围一切喧嚣仿佛都褪成了背景音,在黑暗里窥视外面世界的盛大灿烂,好似一切都与他无关。

忽然觉得也有挺有意思。

骆弋舟沿着湖岸踱步,粼粼波光揉碎了彩灯的倒影。古槐树上悬着的走马灯转出团团暖黄光晕,将游客们攒动的人影拉得老长。

肩头忽然被轻轻拍了下,一股熟悉的白茶香混着柑橘尾调漫过来。

戴白狐面具的姑娘正歪着头:“黑狐先生?”

他转身时带起阵夜风,她的羊毛卷发梢扫过他的黑狐面具的耳朵。贝诗楠套着一件oversize卫衣,帆布包带斜勒在肩头,指尖正戳着她面具上的绒毛,笑着说:“你好呀,我是白狐哦!”

一颗猝不及防的泪珠,突然顺着黑狐面具的眼眶滴落了下来。

贝诗楠见这傻大个半天不说话,又仔细确认他脸上的黑狐面具,没找错呀。

她指了指自己,又重复一遍:“我是白狐~”

槐树枝桠垂着的灯笼晃了晃,光斑游过他滚动的喉结。面具下的骆弋舟红着眼睛,怔怔地望着他,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贝诗楠怀疑他是个哑巴,但没关系,她不歧视残疾人,哑巴也可以和她一起乘船呐!

于是手指比划了一个划船的姿势,胳膊也跟着动起来,有点滑稽。

骆弋舟鼻腔里终于哼出了半声气音,只那么轻微一声,像是一声叹息,贝诗楠却一下子僵住。

她站直身子,脸上笑容一点点褪去,就那么站在那里,重新审视他的眼睛。

两个人隔着面具在微风中默默对视。

时光好像回到那年,那时候她在商场发玫瑰花,他从电梯冲过来,喘着气,一副奔向心爱姑娘的急切,卷着袖子走到她面前,说:“请问我能拥有一支吗?”

如今玫瑰已凋谢,连香气都消散在旧时光里,而他们再也不是曾经的模样。

那时候在北海相遇,他看到她和客栈老板亲密谈笑,气得被占有欲驱使打人,她也毫不畏惧直接甩耳光报警。

他在拘留所时心灰意冷——他从小被众星捧月,从未栽过这么大的跟头,还是在一个女人身上。

可他认了。

谁让他动心了呢?

不知过了多久,贝诗楠也轻轻一笑,两个人同时摘掉面具。

那一刻好像所有恩怨都释然了,贝诗楠看着眼前的男人,咸涩的风穿过他们之间,她胸口不再翻涌着北海那时的暴烈情绪,也没了刻意躲避的应激反应。

这些年她走遍天南地北,开阔视野同时也拓宽了思想,渐渐明白该用什么方式和过去的自己和解——

不该躲避往事,不该用情绪操控自我,不该故意和别的男人亲密来刺激他,用虚假的圆满来粉饰伤口。

那些都是自欺欺人。

“喝一杯?”贝诗楠眯起眼睛笑,颇有几分一笑泯恩仇的意味。

“行,我请。”骆弋舟说。

“那买两瓶最便宜的桂花酿吧,我们船上喝!”

贝诗楠捧着那对陶瓷面具走在前面,朝兑奖处方向兑换船票。

骆弋舟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跟在后头,视线始终锁在她背影的轮廓线上。

到了船上,两个人碰了杯,玻璃相撞的脆响里什么都没说,所有情绪就随着波光潋滟的酒液,一饮而尽。

有点像旧武侠片里的“一笑泯恩仇”

又沾着点“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意思。

骆弋舟嘴角刚扬起,贝诗楠就已经把脸转向了船舷外。

她半倚着栏杆看夜景,指甲偶尔叩亮手机屏幕,两个人不怎么说话,只默默喝酒。

她偶尔会拍照。

骆弋舟便不再说话,擎着酒杯凝视她浸在霓虹里的侧颜。

记忆突然倒带回从前——总嫌她聒噪的自己,屡次借口乘游艇携女伴出游,对她却避而不见。

可那姑娘分明会守着烤箱为他做手工饼干,会熬夜捧着手机,只为在零点对他说句生日快乐和晚安。

当初骄傲自负,以为金钱能够买到一切,分手时她却将他所有送过的礼物统统悉数退还。

像处理过期杂志那般随意。

他突然特别后悔,握着酒杯的指间颤了颤,琥珀色液体晃出细小的涟漪。

这世间原也有人当真捧出过赤诚真心对他,而自己却亲手弄丢了为他捧着真心的人。

这些年纸醉金迷再没泛起过涟漪,可纵使心动重临,他也清楚,自己早已不配拥有这样的女孩了。

手指抚过被夜雾打湿的眼角,偏过头去时,才发现灯火阑珊处的夜景,真美。

贝诗楠当然知道他要说什么,但她不想接,觉得没必要。

千里之外的相遇,能安静坐下喝杯酒,往事就不必再提了。

未尽之言本该沉入杯底。

一壶酒的时间也就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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