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父辈爱情（二）（1/1）

第392章 父辈爱情（二）

她每每都是循着箫声找到他，于灰暗枯槁的山林中，身着青衫的他将玉箫执在掌中，忽闻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指尖按住乐曲，箫声戛然而止，他回过身的瞬间，望见她翻身下马时的笑靥，一如明澈月光照亮他心底阴霾，他飞快地向前踏出几个大步，只为将她揽进怀中。

从前，他因战事曾落下了奇怪的毛病。由于见惯了死亡与杀戮，他总是会在夜里听见刀光剑影的厮杀声，与家破人亡的哭喊声。每夜，每夜……这么多年来，那如鬼魅一般的梦魇始终纠缠着他，扰得他夜夜难安、心如刀绞。

可在第一晚与她依偎的夜里，他只听得见她胸口的心跳声。她身上的辛香将他包裹住，他仿佛沉沦在一望无际的温暖潮水里，缓缓漂浮，轻轻起落，她玉白的手臂缠绕在他的颈上，深情而又怜惜地抚摸着他的鬓发、他的眉目、他的嘴唇……满眼的旖旎令他在心中暗暗起誓，日后，待他完成他的信仰，他定要与她做一对世间最平常的夫妻，在红瓦小院里种满紫藤花，那沁人的花香随风摇曳，艳紫深蓝，映满纸窗。

“消失了。”他的声音略有暗哑，使得她仰起脸来询问起他来。

她的内陆话很生疏，边境口音很重，可他却能够听得懂，转头看向她的眼睛，笑了笑：“那些纠缠在我耳边的声音，消失了。”

她似听不懂，带有一点蓝的眼眸里闪烁困惑。那是双极为漂亮的眼睛，似有万水衬蓝天般奇美，几乎可以将他整个人都吸进去。

他擡手爱怜地抚她的脸颊，用边境语对她说：“从前，我只想报效我的族人，辅佐王家成就一代盛世。可如今，我不仅仅想为百姓创造太平，也想和你一起变成鹤发翁妪。这往后的永生永世，我都只想和你厮守在一起。”

永生永世。厮守一起。

这一次，她听懂了他的话，于是情不自禁地上扬起嘴角，喜悦的笑颜如春花璀璨。

而边境氏族的族长在听闻此事之后，则很长时间都不曾表露态度。直到他主动妥协自已肯听从边境的规矩，入赘到氏族，他愿意改掉自已的姓氏，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他不计较姓甚名谁，只要族长能够同意此事，他绝无半点异议。

族长打量着他的俊俏模样，在森严的堂内以生疏的琅琊王家的语言同他道：“你是王家的人，我边境向来不愿沾染任何望族的人与事，而茵是我的长女，是我的掌上明珠，你不过是被为了两族邦交到此处游历一番，以此来增加你官爵上的玉石，待你回去后，你会发现曾在这里的一切都不过是你的一时兴起。而你又这样年少，日后将会面临许多诱惑与离间，我的长女绝不能成为辅佐你平步青云的踏脚石。”

他毫不犹豫道：“若我能与她结为夫妻，我愿此生都留在边境，誓死不再回去。”

族长眯起眼，怀疑道：“哪怕是你王家传来口谕将你召回？”

“我是王家人不假，可区区一个我，琅琊王氏还会有百个千个，不足挂齿。”

他的确是诚心可鉴，但老谋深算的族长又怎会听信这口说无凭呢？族长命人打折他的双腿，这样才能确保他哪里也跑不了。

他并没有反抗，只不过是在心中惋惜起自已那还未实现的理想。是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的妻子茵出面顶撞了父亲，她也同样愿意遵照祖训嫁给他，哪怕要与边境就此一刀两断。

族长虽溺爱女儿，但也是非分明，为了考验他二人的决意，族长将茵关了起来，假意告知他茵已被许配他人，要他至此死心。并三番屡次派去多名美人诱惑他，想要逼得他颜面尽失。

可数月过去，茵没有悔意，他也没有任何破绽，族长见状，自是不忍再棒打鸳鸯，最终还是从了他二人。唯一的要求便是，亲事要在边境操办，他可以将茵带去朝廷内陆，只不过，规矩仍旧是规矩，踏出边境之后，茵再也不是边境的人，她将随他的姓氏，成为彻头彻尾的辜夫人。

成亲那日，烟雨霏霏，依照边境的风俗，新娘要穿紫衣，且头戴朱瑾编制而成的花环，外罩金玉缀成的轻纱，要从边境内最远的一座山送到新郎的屋下。他便在被装饰得五颜六色的石屋外头等候送亲的队伍前来，七八个边境氏族的直系亲属围在他身后为他打点衣着，还要把他的鬓发编成六道长辫，辫子里要续上金丝，寓意千丝万缕同心同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