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 他痛，到了极致。（营养……（2/2）

“陛下，那舍妹为什么就该死呢？”范子石眼眶瞬间发红，他甚至情绪激动到从地上站了起来“她一向与人为善，即便一身武艺却从未曾欺凌弱小。她坦荡做人从来都是拿真心相待，即便是当初……”

范大人哽咽得有些说不下去，却还是强迫自己说道“当初喜欢你，她也对你一腔赤诚，宁愿受尽委屈也想尽办法要与你在一起。”

他质问一句，萧慎敬脸上的笑便一点点凋敝下去，直至再无一丝笑意。

“陛下和云禧认识那么多年，你应是知道的……”范子石双眼赤红，他一边质问甚至大不敬地一边朝高阶上的萧慎敬走去，可却被禁军持刀挡住。

明知道自己的举动已经大不敬，可他却不肯回头半步。

“即便云禧性格冲动，可她从未曾伤害过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她为什么会死呢？”他死死抓着挡在面前的剑鞘，逼问道“是你千里迢迢将她从大理抓回来，是你将她关在后宫，甚至不肯让臣去探视……你明知道后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为什么不好好保护她呢？”

“为什么……你不好好保护她？”

“为什么……为什么？”

萧慎敬漠然地看着他，像是冰冷的雕塑，像是孤高得无动于衷。

“这棺材里的人是谁？”身后传来了红袖颤抖的质问。

没有人说话。

红袖却突然看到衣桁上挂着一件熟悉的霞影千褶间色裙。

茜草染就的赤霞红，裙裾褶痕间夹织银线，行步时如熔岩流动……红袖脸色惨白，那是她为云禧做的……

在云禧离开大理前，亲手塞进了行礼中。

“这是云禧吗？”红袖扶棺，怔怔地看向萧慎敬，问道。

她甚至不敢有丝毫的眨眼，唯恐自己看错了什么。

她多么希望听到的是坚定的否认——这不是云禧。

“是，那便是云禧的尸骨。”萧慎敬丝毫不在意红袖的逾越，漠然地宣布了答案。

红袖缓缓地看向棺材，看着那一团焦黑的尸骨，她的眼泪猛地夺眶而出“这是……云禧？”

“不不……”红袖摇头，喉头哽咽到刺痛“这不是云禧，怎么能是云禧呢？”

她倏地偏头看向萧慎敬“云禧她轻功很好武功也很厉害，真的很厉害的”她说着猛地点头，大颗泪水被摔落“她怎么可能会被烧死呢？不不不……不是云禧的，你肯定错了。”

红袖边说边退，好似多看一眼那漆黑的尸骨就会承受不住。

“你知道她怎么死的吗？”萧慎敬好似对红袖的痛苦无动于衷，他甚至残忍地将真相说了出来“她死前被朕打入了冷宫，被铁链捆住四肢……”

红袖瞪大了眼。

他一脸孤高淡漠地继续说道“她是被活生生烧死的。”

“啊啊啊啊……”红袖痛苦得捂住耳朵，整个人都崩溃了。

萧慎敬还不放过她，刻薄地描述“朕找到她的时候，她烧焦的尸体被压在梁木下，挣扎不能，只能活活被烧死……”

红袖哭得整个身子都在抖。

“你猜……这火是谁放的？”萧慎敬却还在继续“是她自己。”

“云禧……”红袖猛地扑到棺材上。

凄厉恸哭声撕破夜色。

“云丫头……”“云妹妹……”

院子外顿时也响起哭声一片。

萧慎敬无动于衷地听着这些哭声。

然后，寡淡地看了一眼范子石，只见他站在了棺材旁，整个人呆呆的模样，好似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萧慎敬慢条斯理地翘起腿，撑着下巴说道：“哭吧，再多哭一会，毕竟，诸位都要为她陪葬。”

有些人哭着哭着就觉得不对劲。

陪葬？

慢慢的哭声被吓得越来越小。

“他说什么？”有人一边耸着肩膀一边问道。

“好像说……要让我们陪葬？”有姑娘擦着脸边的眼泪，回答。

“那不是我们也要死了？”蔡老大长大嘴。

“为什么要我们陪葬啊？”有何云禧感情浅的人，惶恐地问道“为什么我也要陪葬？”

当为什么这三个字的音量渐渐高了起来时，萧慎敬扯唇笑了笑，“为什么？朕告诉过云禧，只要她敢求死……”他的眼睛缓缓扫向在场的人“所有认识她的人都得为她陪葬。”

“毕竟，君无戏言！”

话音一落，惊恐的哭泣声更大了，有些人甚至崩溃地站起身就想跑“我不想死啊……我不要死……”

结果还未跑出一步，锋利的长剑就架到了脖颈上，只要稍微再动动，脖子就会被割破，甚至是……生生割断。

吓得他立刻瘫软在地。

而此时传来齐刷刷的脚步声，只见一群身穿铠甲的禁军大步走入，将院子统统围起来。

君要臣死，臣必须得死。

没有人能逃出去。

那些恐惧想跑的人一个个全都跪在原地，恐惧地哀嚎“我还不想死啊……我不要陪葬。”

秋夜的凉风穿堂而过，明灭的烛火打在萧慎敬的脸上，将白玉般的半张脸雕琢得愈发英俊，而另一半张脸却犹如嗜血修罗。

云禧，既然你不肯来，那朕就让他们来找你。

你是不是会很生气？

你生气了会来找朕吗？

他仰头，嘴角有压不住的笑透了出来。

这笑，看得福顺心惊担颤，脊背发寒。

像是……滚烫岩浆压抑到了极致，濒临爆发时。

这一瞬，跟了帝王整整六年有余的老人，内心突然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

这一次，杀的是面前这些人，那……下一次呢？

他浑身冷汗直冒，下意识地看向屋内的棺材。

陛下日夜和棺材同睡，即便之前消息全都被压了下来，可今夜一过……范大人一死，这些消息定然会被前朝的文武百官知道。

帝王这样的行为会让御史台多少言官不顾生死的谏言？

到时候……又会死多少人？

朝野动荡时，天下若是大乱，又该死多少人？

陛下登基以来，勤勉持政理智克制，于乱世中扶大厦之将倾，救千万黎明于水火，他是当时无愧的明君救世主，可云昭仪死后，他的性情已经越发无常，竟隐约似疯癫……

福顺只觉毛骨悚然，竟不敢再想下去。

永乐宫里哭声四伏。

“刀一。”萧慎敬倏地收了笑，表情没有丝毫起伏地下了命令“动手。”

“住手！”红袖突然爆声而出。

刀一立刻停下让禁军动手的手势。

红袖泪流满面却强撑着站稳，她一脸悲戚地看向萧慎敬“陛下，你可知……当年云禧为何要骗你？”

萧慎敬眯了眯眼。

“因为你不知道，云禧逃到大理时是什么模样，真的是逃，你们不会知道……”她擡手，缓缓指向坐在黄花梨端椅上的天子，又指向站在棺材旁的范子石“她是怎么熬过被你们所有人放弃的日子的……”

红袖横起袖子狠狠擦了擦脸庞的泪水。

“她被你们范家人欺压锁在柴房里不给一口饭吃时，想的都是要怎么救你们，而你们只想着要赶她走，生怕她丢了你们侯府的面子……面子……哈哈哈”红袖扬天大笑“如果你们范家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世间只有云禧……会不顾性命不顾强权不计较任何地去救你们的命……”

范子石喉结滚了滚，赤红的眼有泪光滚动。

“可你们烧了她养父母的牌位，让她的养父母挫骨扬灰……她不过是顽皮了些，你们就要这样欺她辱她负她！”红袖说完，倏地看向天子“还有你！她喜欢你，即便知道你们立场对立，却仍然想尽办法试图淌过刀山火山和你在一起。”

红袖眼中的恨意再也藏不住。

她的宝贝死了，都是这些人害的。

“你知不知道她为何要设计人绑架那个公主和她自己？你以为她是争宠吗？”红袖盯着萧慎敬笑“她那时候被范家放弃，知道自己应该立刻离开京师，可……她还是喜欢你，喜欢你萧慎敬。所以，她想在最短的时间里逼自己死心，逼自己离去 。”

萧慎敬攥着扶手，表情依然平静道淡漠。

孤高到无动于衷。

“你若是不选她，那这辈子她再也不会出现在京师。如果他选她，她定会去参军，你无论想要什么她都会同你站在一起，即便是那至高无上的皇位，她也会陪着你一起。”

萧慎敬抿了抿唇。

“所以她策划了绑架，而绑架你的人曾经也是真正想杀你的人。云禧提前察觉，她为了保护你，云禧给对方做尽好事卑躬屈膝委曲求全，当那人儿子练武的沙包……才救了你一命！”红袖越说越愤怒“而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些……那时被你们放弃的云禧，就是个决绝的赌徒，所以最后输得一无所有。”

红袖含着泪，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唯有如此才能哽咽着继续说下去“她逃到红袖招时，已经形销骨立万念俱灰了……”

“怎么可能？”萧慎敬冷漠得根本不信。

不过是这些人想活下去的手段。

“为什么不可能？”红袖情绪激动地上前一步质问道“她一直哭着问我是不是她真的那么不好真的很差劲，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抛下她？她的亲生父母生下来就不要她，养母死后养父抛下她。她以为自己好不容易又找到了亲人，结果还是被抛弃。她喜欢的你呢？也选择的是别人！”

“她不会被偏爱，不会被选择，永远都是被你们放弃的那一个。”

萧慎敬瞳孔颤了颤，倏地攥紧了扶手。

“你告诉我，她为什么不能崩溃，她凭什么不会崩溃？”红袖怒问道“她把自己日夜关进屋子里，不吃也不喝……你不会知道那时候她瘦成了什么样，她那么鲜活的一个人，生生被摧残得毫无生存的意志……”

云禧……毫无生存的意志？

萧慎敬的脑子嗡地轰鸣了一声，头脑发热的窒息感中他的心脏闷得发慌，根本喘不过来气。

“云禧抱着我，一遍遍地问我，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讨厌她，放弃她？她说……她是不是只要学乖一点，就不会被这样对待了？”红袖闭了闭眼，泪水顺着眼眶滚落，她倏地又睁开眼，看向萧慎敬“那根本不是她的错，是你们，是你们这些刽子手把云禧生生迫害至此！”

“她为了活下去，想试试别的模样，想试试所有人喜欢的样子，知书达理知进退温婉贤良，所以她在红袖招里学了整整两年……”

说到这里，红袖突然停了下来，她盯着萧慎敬，问道“她好不容易从过去走了出来开始新的生活，而你……再次找到她的时候又做了什么？”

他做了什么？

萧慎敬缓缓地眨了眨眼。

他为云禧的隐瞒欺骗而大发雷霆。

甚至将她关在昭狱，交给酷吏刑诏。

明知道她会在里面受到惩罚，却没有一丝的心软。

明知道她浑身是伤又发了高热，是最脆弱的时候，而他却觉得她一向强悍，毫不在意……

所以，害她在牢房里甚至差点遭到欺辱……

他还将她贬为贱籍，打入浣衣局……

在她又逃出去之后，在轿子里当着丁羡的面……

端坐在椅子上的天子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窒息，他死死摁着胸口，缓缓弓着脊背。

痛，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