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在权谋甜宠文里当养鱼达人(42) 想……(2/2)
“您放心,碧鸡苑的事态控制了,萧皇后已死,郑相被擒,掌国也没有性命之危!”
天子终于是松了口气,抵着墙缓缓坐下,脸颊苍白若雪,眼圈泊着淡紫色的阴影,多了一丝死气。
王康乐哪里还有不清楚的,难忍心痛,“您用了禁法?您怎么能解封呢?”
王康乐作为天子的大伴,从小就是跟着他一起拜师学艺的,他如今虽为天神道高手,但十三岁的天子的天赋是凌驾于他之上的,是绝等的武学奇才,拜入双壁山后,少年天子聪颖无双,又狂妄自负,自创天子金山刀法,却在一次比试中收手不及,错杀了师长!
少年天子追悔莫及,就自封气xue,再不用武。
否则碧鸡苑那一次,圣人也用不着救驾。
谢玄穆只是笑笑,“偶尔用一次罢了,死不了的,你扶寡人起来,寡人还另有要事,要趁着掌国还未归来,尽早办了。”
王康乐也没有过多怀疑,这些时日都是圣人跟掌国在商议部署,他只是个武学高手,不懂谋略,只能听从吩咐。
却不想,天子谢玄穆转身就登上了箭楼!
“大可汗!箭楼有异常!”
战士匆匆通知。
贺若鸷也是一夜未睡,纵马出去,一上一下,这势如水火的敌国君王隔着高空遥遥对视。
谢玄穆音质爽烈,掷地有声。
“贺若鸷,跟我谢玄穆做个交易如何?”
城下群众纷纷惊动。
贺若鸷面无表情,“你也怀了?”
“哈哈!”
谢玄穆扬声一笑,“寡人倒希望,可惜寡人是男子,生不出与她的孩儿,贺若鸷,寡人知你叱奴百年仇怨,非是鲜血不能洗刷,先帝祖先已过身,父债当子偿,寡人是天子,就代表万民天权,寡人愿以一命偿万罪,换你我两域百年和平,你觉得如何?”
此言一出,城内军士百姓皆是惊慌尖叫。
“圣人不可!圣人万万不可!!!”
谢玄穆压下群民的声潮,紧紧盯着马背的敌国君王,“还有我国贸易,也当对尔等开方便之门。”
“到那时,你我是友邦,你们之间也不会存在任何的阻碍。”
以情理动之,以重利诱之,更以心爱之人许之,谢玄穆每一步谋算,都在把贺若鸷这一把开了锋的嗜血重刀,重新插回刀鞘,为他的爱臣与国民再争取一线生机!
“好。”
贺若鸷也擡起暗火金瞳,他的中原官话已然纯熟精炼,又增添了个人的雄伟声势,“既然如此,你先付定金。”
他双指一指那护城河,“在吾千军万马前,只要你能一人走完这座铁索桥,吾就允!”
王康乐瞳孔一缩,就要拦下,但天子朗然一笑,“这有何难呢?搭桥!”
“圣人!!!”
谢玄穆不容置喙,“搭桥!”
前营不敢违抗命令,就将那铁索板桥放下来,谢玄穆反手一扬,将那鲨皮刀插到了桥头,容色平静,撩袍踏了上去。
“枪来!”
贺若鸷撑开宽厚掌心。
战士连忙放上了一支无缨罡枪,重逾三十斤,这一枪下去,再残暴硬皮的野兽也得当场暴毙!
他腰胯拧紧,悍力爆发。
“刺啦——!!!”
昏暗的天色里,风声啸烈,那一道凌厉的暗雷光芒霎时就贯穿了那一具文弱纤瘦的身体。
淅淅沥沥。
腰腹生长的,秀丽肆意的紫菱花淋了一篇惊风血雨。
王康乐瘫软在地,难掩惊魂之色。
“幸好,不是第一要害。”谢玄穆手掌紧了紧腰腹,再看那铁索桥,也只有一半的距离,他同样不再犹豫,使出飘絮身法,飞掠而起。
但第二枪接踵而至!
“哗啦!!!”
他的心脏骤然发涨,裂痛,仿佛要被巨洞吞噬进去,整个人的骨骼都在绞紧,身后是连片的呼喊与哭泣,天子却连低头看这一枪是如何插在他心口的时间都没有,只是停顿了半息,又一次朝着目的地急速掠去。
要快!
“嘭!!!”
第三枪!第四枪!
他双腿被钉穿,血流不止,剧痛得难以行走,匍匐在地。
可快了!
就快了!
目的地近在咫尺!
谢玄穆伸手,青筋暴起,竭尽全力,去抓那连接着铁索桥的最后一根锁链。
砰!!!
手掌再度被洞穿。
第六枪,准确又狠戾,将他钉在了微末的差距,而他却再也不能前进一步。
甘心吗?真不甘心。
明明只差最后一步,他就能越过这座铁索桥,为他的那一人,为身后的万万人,争取那百年合约!
“玄穆帝,你败了。”
叱奴君王高踞马背,神色漠然,“从今日起,你的国土,你的臣民,都将是我漠北的贱物——”
“开城门。”
清烈的女嗓冲开了浓稠的血腥味。
“妾来,接妾的天子回家!”
贺若鸷语音停顿,随即擡头,又是凝住神色。
黑暗中,漫天执仗火光,她容颜神色竟是冷到极致,宿墨般的长发没有一丝饰物,湿润的,凌乱的,披在腰后,是一身脏污的血衣,怀里还抱着个婴儿,裹得很紧,大约是被寒气冲撞,她从熟睡中醒来,在母亲怀中发出了嘹亮的啼哭。
那是他的孩儿吗?
可她没再擡眸。
也没再看他。
贺若鸷喉头微微发紧。
“……掌国,你来的,咳,有些早了。”
“让你,让你,看到我,这样,不威风的一面。”
谢玄穆半跪在地上,手掌还插着一根罡枪,他刚抽出来,鲜血就喷溅出来,溅了容薰满脸。
他轻轻伸手,温柔揩掉,“此次,辛苦,你了。”
随即,谢玄穆又把视线落到她的怀里,红皱皱的猴屁股脸,“咳,这就是,小凤凰?丑,丑了,些。”
“刚出生的,都是这般的,圣人摸摸,这小脸热乎得很。”
谢玄穆伸出一根不那么血脏的手指,屈指顶了顶女婴的奶腮,又将自己拇指上的帝王白玉戒指脱下来,给她戴上,“小,小了些,不要紧,大了便适合了。”
他强忍着咳嗽,但还是掩饰不住,吐了个昏天暗地,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她的腿上。
瞳眸开始涣散。
天色渐渐明了,谢玄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外城的穹空,接近六月的盛夏,总是燎亮得很快,万物又热,又喧闹,越来越多的光,扭曲,游走,炽烈扑进他的眼,刺眼得他想要流泪。
容薰拇指放到天子的唇边,一遍又一遍地,仔细擦拭他的唇血,谢玄穆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用尾指勾了勾她垂落在腰腹的发梢。
“别擦了,擦不干净的,别脏了你。”
“谁让圣人不听话呢?这样任性跑出去,让妾一顿好找,等把您拿回去,日后就用链子锁着。”
他们仿佛像是挚友,又像是夫妻,说着一些平淡琐碎的日常,仿佛连着最后的分别,都变得从容。
“别骂了,不跑了,我也,嗬,跑不动了。”
天子的苍白尾指将她的发梢绕成了同心圆。
“别锁我,让我,自由一些,去外头走走,很久,没去走走了。”
他谢玄穆这一生,快活的时间屈指可数,十三岁之前,都在□□王之道,如何驾驭权臣,十三岁拜入双壁山,十四岁武道大成,错手杀了授业恩师,同年封印气旋,再不出手,十五岁同姑母大长公主争权,拔得头筹。
十六岁亲政,此后就是漫长的朝政,治国,安疆,他以为,他能给这个六代王朝带来更辉煌的传说。
可是每到承玄二十七年,在他执政的第二十七年,在那个红梅如云的春夜,他的皇后妻子,他的依仗国相,他的师长,亲友,玩伴,盟友,忠臣,总是会变作另一幅面孔,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一次次轮回,一次次挽救,这个国家还是会走到末途,他也还是那个孤家寡人。
他竟不知他做错了什么。
又或许是,他这样能重溯时光的轮回者,能力过于逆天,才会招至天道不容吧。
众叛亲离,亡国暴君是他的宿命底色。
好在,这一切都要结束了,好在我不会继续拖累你。
神佛,妖鬼,诸天若在上,我谢玄穆愿偿命,偿运,永消这世间,换她一次周全。
梁京夏日的天彻底亮了,还罕见下了一场热雨,金澄澄的。
“下雪了。”
谢玄穆轻轻颤着骨,喃喃道,“太冷了,你与孩儿体弱,快去,去檐下避一避,莫要,着凉。”
承玄二十七年的春夜也是下了最后一场雪,冷得他至今都难以释怀。
“不冷,妾暖得很。”她双唇轻轻吻上他冰冷乌暗的唇心,“您碰碰妾,是不是?”
天子血睫合拢,溢出一痕贪恋又不舍的水光。
“是啊,我已暖了。”
太可惜,他期待这么久,竟连回吻她的力气都没有了,真是失礼。
真想吻你万万遍。
意识模糊之际,听见她温软又怜惜的笑言。
“妾也去裁一身薄春衫,鹅黄洒金小茉莉花,就佩您这一身少年侠气的紫金山小香花,天气暖和了,白天,咱们去看壁画的观音,扬雪的杏花,再捉两只芦花鸡,烤得脆皮流油。到了夜里,若下雨,就在船上剥莲蓬吃,若是晴月,就到河岸,妾给您放烟花,好不好?”
天子的水苍玉从她裙边滑落,碎成一泊幽蓝江海。
眼睫的黑羽凤尾蝶长久地停驻在这一夏。
“……好,都依你。”
最冷的春夜要过去了。
寡人已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