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江陵血案(二)(2/2)
陈默紧紧攥着血书,泪水模糊了双眼,只能悄悄将血书藏入怀中,对着尸体深深一揖。
更令人发指的是,长极为了掩盖真实目的,同时向朝廷交差,竟带着缇骑闯入张家邻居家,将百姓家中的财物强行充作张家赃物。
有老者不肯配合,被缇骑一脚踹倒在地,打断了腿;有妇人护着自家首饰盒,被鞭子抽得遍体鳞伤,鞭子上的黑气也趁机吸食着普通百姓身上微弱的生机。
短短三日,张家已有十余人死于非命,饿死、被打死或被黑气吸干生机的尸体被随意扔到城外的江水中,江水被染得发红,漂浮的尸体引来无数水鸟,哀鸣之声不绝于耳。
陈默看着江面漂浮的尸体,听着城中百姓隐约传来的怨声与哭声,心中充满了愧疚与愤怒。
他无力改变这一切,只能在深夜趁着换班之际,偷偷给还活着的赵氏送些干粮和水,尽一点微薄之力。
可当他第二日再去时,空屋中只剩下赵氏冰冷的尸体,她眉心萦绕着一丝黑气,显然是被吸干了生机,陈默只能默默闭上眼,心中一片悲凉。
三日后,抄没的财物被清点出来,登记在册:黄金万余两、白银十余万两、绸缎数千匹,以及一些古玩字画。
这些财物,远不及弹劾者宣称的 “富可敌国”。
陈默心中清楚,这些大多是朝廷历年的赏赐、张清扬的合法俸禄,以及张家几代人的积蓄,所谓 “贪污” 不过是政治清算的借口。
而赵无咎真正想要的能量,早已被他和长极通过黑气吸食殆尽,张家血脉中的正气几乎断绝。
可远在京城的万历帝仍不满足,下旨将张家剩余亲属尽数流放边疆,永不得回京。
临行那日,江陵城的百姓纷纷躲在街角,看着张承泽等子弟戴着沉重的枷锁,被押上囚车,他们面色苍白,周身已无半分正气,脸上满是悲愤。赵氏的尸体被草草裹着草席,扔在囚车后面,一路颠簸。
陈默站在城门旁,看着囚车远去,心中默念:
“张首辅,我对不起你,未能护住你的家人,可我无力回天……”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渗出也浑然不觉。
“不过,你终究是为张家保存了血脉。”
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陈默猛地回头,只见云虚子道长身着藏青色道袍,立于不远处的树荫下,神色凝重。
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少年,约莫十岁左右,眉眼间与张承宇有几分相似,正是张家最小的孙子张念祖 —— 抄家当晚,陈默趁着混乱,悄悄将他送出府外,托付给了此前有过一面之缘的云虚子。
少年周身萦绕着一丝微弱却坚韧的正气,那是张家血脉仅存的希望。
陈默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欣慰,又有后怕。
他对着云虚子深深一揖:
“道长,多谢你出手相救,不然张家真的要断后了。”
云虚子轻轻摇头:
“这是张家的劫数,也是大明的劫数。你心存善念,他日必有福报。”
他看向身旁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会带他回清虚观,传授他道家玄术,护他长大,也护这残存的正气。”
江陵城的风还在吹,带着江水的腥气,刮过张家大宅破败不堪的朱门。
曾经的荣华富贵,如今化为一片狼藉,断壁残垣间,只有风吹过的呜咽声,似在哀悼着忠良的覆灭。
陈默站在空荡荡的庭院中,手中紧攥着张承宇的血书,指尖早已被血书浸透。
他知道,这场抄家抄走的不仅是张家的财产与性命,更是大明朝最后的生机与希望。
张清扬推行的新政,曾让大明有了中兴的可能,如今随着张家的覆灭,新政也彻底夭折。
而赵无咎通过黑气汲取的张家正气,不知将用于何种阴邪勾当,想到此处,陈默心中更添一层忧虑。
而他心中的那份同情与愧疚,只能深埋心底,在往后的岁月里,时时拷问着自己的良知。
他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眼中满是迷茫,不知这样的大明,还能支撑多久。
数日后,清虚观的晨光透过松枝,洒在观前的青石坪上。
云虚子身着道袍,手持拂尘,立于三清殿外,身旁站着换上素色道服的张家少年。
少年神色虽带着丧家之痛,却眼神坚定,对着云虚子深深叩首:
“弟子张念祖,愿拜道长为师,修习玄术,他日若有机会,必为家族洗刷冤屈,除尽妖邪!”
云虚子扶起少年,眼中满是期许:
“乱世之中,正邪交锋,你既身负张家血脉,便该承继忠良之志,更要守护世间正道。从今日起,你便叫‘青鹤’,愿你如青鹤般高洁,如仙鹤般锐利,既能避世修身,亦能展翅除魔。”
“弟子青鹤,谢师父赐名!”
少年再次叩首,额头触地,眼中泪光闪烁,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三清殿内的香火缭绕,映照着少年稚嫩却坚毅的脸庞,也预示着一场跨越岁月的正邪博弈,即将在未来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