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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8章 提交方案(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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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恒温系统的低鸣,成了王诚心跳之外唯一的背景音。他坐在那台老旧的图形工作站前,屏幕幽光映着他紧绷的侧脸。文档已经修改了第七遍,每一个术语、每一个引用、甚至每一处可能引发歧义的表述都被反复打磨。那份最初灵感喷涌时的狂乱草图,如今已被梳理成一份结构严谨、论证层层递进、甚至带着几分与他年龄不符的老练的《基于石墨烯负极简易模型电池的非平衡态锂离子输运行为与原位表征初步研究方案》。

方案的核心依然大胆到近乎叛逆,但包裹它的语言,却努力贴合着主流材料科学和电化学的叙事逻辑。他引用了近年来关于二维材料离子输运限域效应的前沿论文,将石墨烯层间视为一种“天然的、可调控的二维离子通道模型”;他强调了传统多孔电极复杂微观结构对观测本征输运机制的干扰,从而论证自己这个“结构极度简化”模型的独特价值;他甚至谨慎地提及,这种基础认知的突破,可能为未来设计更耐快充、更稳定的电极材料提供“全新的物理图像指导”。

然而,在方案末尾,他单独设立了一个名为“关键挑战与风险评估”的章节,用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笔触,详细列举了所有可能失败的原因:石墨烯的不可逆容量损失、循环过程中巨大的体积膨胀、与电解液持续副反应导致的界面恶化、大电流下可能的热失控风险……最后,他引用了市场上一家名为“莫里能源”(MoliEnergy)的公司的前车之鉴,该公司曾试图商业化锂金属二次电池,却因锂晶枝(枝晶)不可控生长导致严重的安全事故(起火、爆炸),最终项目折戟沉沙。

“本方案中,石墨烯负极虽非金属锂,但其二维层状结构在锂离子反复嵌入/脱出过程中,尤其在非平衡态快充条件下,是否可能诱发类似的、在纳米尺度上的‘类枝晶’不均匀沉积或结构失稳,是本研究希望重点观测并试图理解的核心风险之一。此风险亦为该项目能否获得授权进行实验操作的关键。”他这样写道,无异于将自己方案最致命的“阿喀琉斯之踵”主动暴露在评审者面前。

这是一种策略,也是一种坦诚。他不想用花言巧语骗取机会,他要的是一个基于清醒认知和共同风险承担的、真正的探索许可。他需要让邢教授,以及邢教授背后可能咨询的更多人明白,他不是异想天开,而是在清醒地踏入一片已知遍布雷区的荒原,只为绘制一张更精确的地图。

深吸一口气,王诚将最终版方案和那份填写好的“本科生前沿探索基金”申请表,一起发到了邢教授的邮箱。附言简短而郑重:“邢老师,这是我近期思考的一个可能的研究方向,以及申请的探索基金材料。思路或许很不成熟,也存在显著风险,希望能得到您的批评指正。无论结果如何,感谢您一直以来的指导。”

点击发送的瞬间,他感到一种虚脱般的平静。种子已经埋下,剩下的,是等待季节和土壤的回应。

等待并未持续太久。两天后的傍晚,王诚正在图书馆角落核对一组文献数据,手机震动,屏幕上跳出来自邢教授的简短信息:“现在有空的话,来我办公室一趟。”

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王诚的心脏却不由自主地收紧。他收拾好东西,穿过暮色渐浓的校园,走向物理学院那栋熟悉的灰砖楼。走廊里灯光昏黄,脚步声在空旷中回响。邢教授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透出温暖的灯光。

“进来。”听到敲门声,邢教授的声音传来。

王诚推门而入。邢教授没有坐在办公桌后,而是站在窗边,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桌上摊开着打印出来的研究方案,纸页边缘有些卷曲,上面能看到用红笔留下的密密麻麻的批注、问号和划出的重点线。旁边还放着几份似乎是刚打印出来的、关于锂金属电池枝晶问题和莫里能源失败案例的技术简报。

“把门带上。”邢教授没有回头。

王诚依言关门,站在办公室中央,静静等待。空气有些凝滞,只有老式挂钟指针走动的滴答声。

良久,邢教授转过身。他脸上没有惯常的温和或鼓励,而是一种王诚很少见到的、混合着凝重、审视与一丝深藏不解的复杂神情。他指了指桌对面的椅子:“坐。”

王诚坐下,脊背挺直。

邢教授拿起那份被批注得面目全非的研究方案,没有立刻翻开,只是用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纸面。

“石墨烯。直接做负极主体。观测非平衡态离子输运。”邢教授缓缓开口,每个词都吐得很清晰,仿佛在掂量其重量,“想法……很有冲击力。甚至可以说,跳出了目前这个领域绝大多数人思考的框架。”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王诚:“但王诚,你知道你在提议进行一项什么样的实验吗?这不仅仅是‘高风险’,这几乎是……在已知的危险配方上,尝试用更精密的仪器去观察它如何爆炸。”

他将一份关于锂枝晶穿刺隔膜引发热失控的原理图推到王诚面前。“锂金属负极的枝晶问题,是困扰整个固态电池和下一代高能量密度电池领域几十年的噩梦。莫里能源的悲剧不是孤例,多少顶尖实验室、大公司投入巨资,至今没有完全解决。你用的虽然不是纯锂金属,但石墨烯层间锂的不均匀沉积、应力集中导致的微观结构破坏,其物理图像与枝晶生长有相似之处,同样可能引发内部短路、产热、乃至……安全问题。”

邢教授的声音并不严厉,却字字沉重:“你方案里提到了这些风险,这很好,说明你不是盲目乐观。但你想过没有,即便我们假设你的‘模型’在理论上成立,观测到了某些有趣的瞬态现象,其科学价值,是否足以抵消实验本身潜在的安全隐患、资源消耗,以及……可能对你个人学术声誉带来的风险?如果实验失败,或者更糟,出现任何小的事故,别人不会记得你大胆的构想,只会记得‘那个试图重复莫里能源错误的学生’。”

这是最现实的考量,也是最犀利的质询。王诚迎上邢教授的目光,没有躲闪。

“邢老师,我明白。”他的声音有些干涩,但很稳定,“我无法保证实验一定安全,也无法预知一定能看到有价值的东西。但是,我认为现有的电池研究,尤其是在追求更高能量密度和更快充电速度的压力下,很多时候是在一个‘黑箱’里优化参数。我们改良正极材料、修饰电解液、设计新型隔膜,但我们对锂离子在极端非平衡条件下,在最基本的电极材料内部到底经历了什么,其微观的动态过程、应力演化、失效的初始萌生点……缺乏足够清晰和直接的原位认知。”

他指向方案中的示意图:“这个简易模型,就像把一个复杂黑箱拆开,只留下最核心的一两个部件,放到显微镜下。它的目的不是造一个更好的电池,而是为了‘看明白’。看明白石墨烯这种理论上完美的二维宿主,在实际的离子嵌入/脱出过程中,其结构是如何响应、如何失稳的。这些‘看明白’的东西,可能眼下没有直接用途,但它提供的物理图像,或许比优化一百个配方参数更重要。”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更加恳切:“至于安全风险,我无法消除,但可以最大程度管控。方案里我设计了多重的安全监控和终止措施,愿意接受最严格的实验操作规程培训和监督。如果……如果学院或学校层面认为风险完全不可接受,我理解并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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